小林正树的电影一向以其镜头中呈现的标志性的“静态美学”而为人津津乐道。无论是利用日式建筑营造出的横平竖直、对称工整的构图,人物成排成列的站位,还是匀速推镜头和直接切入的画面衔接方式,抑或是动作场面中截取的简洁的象征性动作和大量的省略,都营造了小林正树镜头中稳定、端庄、静谧的电影氛围。[1]
尽管小林正树的电影以“静”为大的基调,但观看电影时,观众不会因为其中的静态而感到画面死板。相反,小林正树静态的电影中又充满层次感、流动感,也就是有一种动态在悄悄活动,既不影响整体的静谧氛围,又使影片富于变化、充满灵性。
产生这种动态的因素之一便是小林正树电影中光影的运用。而光影不仅丰富了空间、时间两个维度的感觉,还充满了对于人物性格、地位的象征和隐喻。下面将以电影《切腹》为例,讨论小林正树电影中动态的光影运用。
光影带来的空间的交叠与错乱
整部电影《切腹》的场景大多设置在室内,避免了不可控的、多动的外部环境,把场面稳定在了四四方方的日式建筑内。但观看电影的时候,我们却不感觉闭塞,似乎随时可以体察到外部环境。这要归功于小林正树在《切腹》中多次使用室外动态景物的影子映在室内静态的墙面上的拍摄手法。
在表现千千岩求女和美保婚后,美保体弱多病,一家人生活穷困潦倒的场景时,导演小林正树用惯常的下雨天来烘托愁苦悲凉的气氛。但是他对于下雨场面的直接描写是十分克制的。因为无疑,过多的室外的下雨场景会破坏影片平稳的节奏。这时,小林正树通过“光影”,把室外的雨巧妙地“转移”到了室内。代替直接拍摄雨景,拍摄墙上映出的水流的影子,配上雨声,在稳定的室内营造出了凄厉的下雨场景。
同样,在泽泻彦九郎找到津云半四郎决斗时,此时屋外也是狂风大作的天气。但是为了不破坏静谧的基调,并且为之后的小高潮——二人在荒野的决斗蓄势,导演小林正树同样没有让狂风“吹破”屋门,从室内拍到室外,而是通过墙上映出的风吹动树叶、布等物体晃动的影子来让观众感受到“风”的存在。此时看似安静的屋子里,有狂乱的影子在墙上舞动,也对应了津云半四郎和泽泻彦九郎表面不动声色,其实相互试探、决斗一触即发的紧张心理。
而最令我印象深刻的还是最后的决斗场面,津云半四郎的复仇达到高潮,“静态”终于被打破。然而镜头一切,小林正树又回到了室内,用平稳的移镜头展现只有井伊家御家老独处的横平竖直的室内,不由让人赞叹小林正树对节奏的控制。再仔细看这个室内的画面,就会发现窗子的部分,透出窗外晃动的树影。这立马让观众想到与室内气氛迥然不同的风、打斗、流血、刀光剑影的场面。这也仿佛在警示着逃避现实的御家老:逃避是不起作用的,该发生的时代动荡、地位的更迭是无孔不入的,最终还是会来到身边的。
利用光影,小林正树不动声色地把动摇不安的室外空间与平稳有序的室内空间交叠在一起。也把人物和时代的不安定植入到庄严的、具有仪式感的画面中。
除了通过光影来叠加两个空间,小林正树在《切腹》中还利用光影与剪辑巧妙地构成了一种错乱。既骗了剧中人,也骗了观众。
在津云半四郎去找第一个武士,天崎隼人决斗时,使用的跟踪和偷袭。影片中展现这一段的镜头是:尾随的、用草帽遮住脸的津云半四郎、在小巷里穿梭、躲藏的天崎隼人、逼近的戴着草帽的人影,而这几组镜头来回剪辑,导演始终没有使用一个囊括三者的镜头来展现真实的人物关系,加之房屋间小巷的曲折复杂,观众此时和电影中的天崎隼人一样被“玩弄”了,以为一直逼近的戴着草帽的人影就是津云半四郎。而当天崎隼人听着脚步声逐渐逼近,躲在房子一角看到草帽的影子露出,准备出击时,真正的津云半四郎从背后喝止,才让天崎隼人,以及观看的观众对三人的位置关系恍然大悟。原来导演小林正树一直在用一个相似的影子代替着津云半四郎,依靠剪辑的误导,迷惑观众与剧中人。
而这样的设计,既体现导演小林正树的匠心,又何尝不是电影中津云半四郎有勇有谋以及天崎隼人愚蠢胆小的体现。于是又一次,利用光影,小林正树打乱了现实的空间感,通过错乱,带给观众关于空间的无限可能,这也是电影艺术独有的魅力。
光影带来的时间的变化与叠加
除了空间上的变化,小林正树《切腹》中的电影无疑还带来一种时间感。而这种时间的纵深,可以是一日的变化、季节的变化、甚至还可以长到时代的交叠变更。
在举行切腹仪式的半室外空间,有着光影带来的时间变化感。最初整个院子中,津云半四郎是处于最亮的地方的,而身边的井伊家武士则坐在阴凉处,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里光与影的对比是包含象征意味的:津云半四郎是真正活得光明磊落、内心充满善良和正义的武士,而井伊家的武士则是蝇营狗苟、拼命掩盖见不得人的颓势和腐朽的小人。
而随着影片推进,几次回忆闪回之后,切腹仪式的半室外空间中,津云半四郎也逐渐被笼罩在阴影里。这里光影的变化提醒着观众一天中时间的流逝,表示整个影片现在进行时的故事中的时间跨度。同时,只有津云半四郎面前残留着一片光域,通向御家老。这仿佛暗示着津云半四郎内心已经抑制不住的、随时喷薄而出的复仇的恶念笼罩着他,唯一的正义出口指向了与御家老决斗。光与影的变化,既表现时间的流逝,也对应人物内心从平静到高潮的起伏。
除此之外,影片中还利用光影把两个时间重叠,并且借此给时间种下因果感。
在泽泻彦九郎找上门来与津云半四郎决斗时,津云半四郎被面前的伞骨遮挡而出现阴影的脸让人记忆深刻。而“伞”不禁让人想起影片中间同样出现“伞”时的情节。那时,伞还是被糊上伞面的,是圆满的,糊伞的津云半四郎拒绝了有钱人家向女儿美保提出的求婚。那时,津云半四郎一家还认为可以依靠手艺自给自足,生活下去。然而那时拒绝求婚直接导致了一家人生活穷困潦倒、千千岩求女走投无路、津云半四郎此时面临的复仇的决斗。小林正树用伞骨的阴影把津云半四郎割裂了,同时也把过去和当下融为一体,提醒着弄人的命运和因果。
除了一天内时间的流逝,甚至几个月中过去和现在的变化,小林正树通过光影传达的时间感还有更长的纵深——时代。
影片中使用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布局来展现千千岩求女上门要求切腹与津云半四郎上门要求切腹的两个场面。但在细节处有微妙的变化。在千千岩求女上门的时候,御家老与泽泻彦九郎等人商量对策时,御家老身后是映在窗户上的树干的影子;而津云半四郎上门时,御家老身后的窗户是打开的,露出了真实的树干。
首先,这个细节无疑表示着季节的变化,千千岩求女切腹时还是寒冷的冬天,所以窗户紧闭;而津云半四郎上门时已经天气转暖。小林正树用简单的树影与树干表示了季节变化的时间感。
千千岩求女上门一幕中,窗户上的树影,与片头以及电影中几次出现的井伊家作为装饰的松树图案有着相似之处,而松树图案象征着武士家族宁死不屈的气节。这对应了千千岩求女上门时,井伊家表面上维护武士尊严、代表的武士阶层过去的繁荣的时代。
但是,津云半四郎的到来,就是为了“打破”这种已经成为门面的武士尊严。因此这时,窗户是打开的,像是图腾一般的树影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代表真相的真实的树干。另外,千千岩求女一幕中关窗户、映着树影的场面,也营造一种密室的囚禁感,预示着千千岩求女的弱势以及悲惨的下场。而津云半四郎作为充满威胁感的“闯入者”,井伊家的一切对其都是“打开”的、是不存在“影子”的。
利用同一棵树的影子和实体,小林正树在细微之处展现了宏大的历史时代变革。
小林正树电影的静态美学,不光在于平整的建筑、规范的人物布局、写意的动作,更在于不动声色的局部处,光影带来的空间、时间的流动感反衬出的整体的静谧。因此看小林正树的电影,欣赏他的“静”之外,琢磨微动的风、石子、草木、光影,更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参考文献:
[1]. 杨祎. 小林正树电影美学分析[J]. 商洛学院学报, 2015, 29(1): 46
这是部绝对意义上的佳片,不过轻易不会看第二遍。用竹刀做十字切固然残忍,更让人不舒服的却是故事的题材:大转型时代,碰上自己赖以为生的大树倒塌,迫于生计需要打点擦边球,一定得趁早;一旦篱笆收紧,被逮了个现行,就得认栽;再怎么觉得委屈,也别去争个说法——理亏的只会是兄台你;即使兄台天赋异禀,耍点非正规手段揭破了上层建筑的说辞,扯掉了那张貌似威严、却是空洞无物的面具,结果只会更加呵呵。总结陈词一句话:别在那儿嘟嘟囔囔唧唧歪歪,庙堂专冶底下各种不服。
这种事情,地球人估计都懂,东亚文化圈的或许还要更熟悉一些。正如前辈豆友所言,划拉肚子未必就是扶桑国独有之行为艺术,俺们这厢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聂政同志干过类似、甚至还要更狠一点的举动。至于影片结尾处、井伊家记事本上的云淡风轻外加融融洽洽,足以让人联想起读书时鲁大师迅哥儿作品里的观点:史书的页边空白,浸染着两个血红的大字。
津云半四郎同志走这一遭,预先做足了功课,也有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思想觉悟:作为德川幕府的谱代重臣,井伊家可不是吃素的(千千岩童鞋是子曰子曰地念昏了头,居然上这儿来耍无赖)。但在撕破脸皮对掐之前,还是要把事情的原委抖落个明白。
真要扯上是非曲直的话,井伊家这厢并不吃亏:下岗之后穷困潦倒是吧,老婆孩子双双病倒、家里没钱请大夫是吧,的确值得同情。但这不能成为敲竹杠的理由。以大环境来说,战国时代彻底终结,一大批只会舞刀弄枪的捣蛋分子,事实上已经被新时代所抛弃;而德川幕府为确保自身地位的稳固,时刻都在敲打那些看着不顺眼的外样大名,像福岛正则这种不靠谱的丰臣系旧将,被整趴下是必然的事——全扶桑大搞改易减封,满坑满谷都是流浪大军,有啥好怨天尤人的?
最重要的一点:千千岩童鞋属于不请自来,莫名其妙地说要借贵宝地来划拉一下肚子,于是井伊家就遂了他的心愿,有错么?
这种局面下,津云老汉要想夺取道义上的制高点,已经相当困难;陈述自己家破人亡的苦情,只能赚点印象分。
他唯一能指责的,是井伊家在操作层面上做得不够到位的地方——某种程度上讲,千千岩属于被切腹。
“能否给点宽限,容俺过个一两天再来切,成不?”这句话,千千岩前后说了两遍。
口口声声要切腹,弄把竹刀来充数,临了请求缓期执行,被拒绝后还想逃跑,哪一桩符合所谓的侍之道?
可是,既然知道这哥们没资格被称为武士,一顿棍棒打将出去即可,何必存了个侮辱之心,施计将其骗入,强行架上祭坛,还要花样百出地加以折磨?正如担任介错的那个泽泻彦九郎(丹波哲郎饰),长得挺帅,剑术挺高,人挺聪明,就是心肠太硬——千千岩同学已经痛苦到了极点,泽泻就是不落刀。
千千岩最终吃不住痛,咬舌自尽。他的确是来勒索的,不过罚不当罪。
而井伊家对一个菜鸟下此重手,动机也就是杀鸡儆猴、震慑一下所有潜在的捣蛋者——家老齐藤(三国连太郎饰)慢悠悠地把千千岩的遭遇讲述给装傻充愣的津云同志听,为的就是将这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吓退:“听了这段故事,阁下有何感受?”
没想到该老汉居然表示自己没什么感受:俺今天是来堂堂正正切一把的。
津云老同志不简单,有武功,有头脑,有经验。像千千岩这样不知江湖险恶的书呆子,被井伊家的下臣们随便一忽悠就中招,老汉则可以跟齐藤这样的高管势均力敌地耍耍嘴皮子、斗斗心眼子,直到让对方扔掉脸皮耍泼皮。
令人唏嘘的是,老同志费了这么大周折,想证明的其实是众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武侍道是坑货。
明确这一条,也重要,也不重要。
说重要,是因为井伊家逼迫千千岩赴死的最大理由,是该同学1)给普遍意义上的武侍道精神抹黑;2)玷污了井伊一族的武家荣誉。作为反方,津云同志必须推翻这种论调。他的反驳是:1)武侍道漠视人情、抹煞人性——时刻保持尊严,不为五斗米折腰?这是有米者不腰疼时说的话。2)井伊家的荣誉?你是说那件血色铠甲所象征的传统和威严?这东西早就没了内在,只是一具用来吓唬人的装饰品。
说不重要,是因为大家都懂,心照不宣而已。条条框框纲纲常常,只是用来维持现有食物链关系的手段。井伊家的家臣虽然老把冠冕堂皇挂在嘴边,其实自己都未必相信。当然,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调性扯得越多,自我感觉就越良好,就越能以对待刍狗的态度来修理津云和千千岩这样的主儿。
所以说,整件事最悲哀的一点,在于津云老同志的后知后觉:忠孝节悌这类东东,他或许真心相信过。
好吧,口水战说到底都是RBL。上干货吧。
老头从破衣服里依次掏出三枚发髻。矢崎、川边、泽泻彦九郎——当着千千岩家人的面,还要对遗体出言不逊的三个井伊家家臣。
津云同志并没有暗杀他们(他不是杀手)。但是,对武士阶层来说,发髻是身份和荣誉的象征,正如刀剑代表着侍之魂。揣了把竹刀的千千岩不得不划拉了肚子,没了发髻的三位,你们该如何自处?
应当说,老汉是在出阴招,但井伊家那帮贵人并不饿肚子,所以只能选择让他们丢面子:井伊赤备当年也算牛叉,但时过境迁,后世传人已成泛泛之辈——三个所谓的剑术高手,没一个打得过这个饿得半死的老浪人。
结果这三位自命不凡者,除泽泻彦九郎还算有种(自己回去划了),另外两个居然缩在家里称病,坐等头毛快速生长。
而即使是泽泻,号称什么“神道无念一流”的砖家,跟津云半四郎在荒郊野外打得风生水起,依然逃不掉被黑的下场:他的本事确实不错,不过没上过战场,如同在旱地上培养出来的游泳健将,只是个花架子。
井伊家哪里还有什么荣誉可言。
事情弄成了这个样子,再扯亦无益。关门,放狗。
有豆友认为,末尾这一段里,津云老先生以寡敌众大闹井伊家,造成对方四死(或者说是七死)八伤的结果,是在表达对于武侍道的矛盾心理:这玩意儿其实还是有的,只不过很少体现在饱食终日的老爷们身上。
并非没有道理,不过小林正树不是黑泽明,《切腹》也不是《七武士》。所谓侍之道,在本片中更多地是在被批判。
正如津云同志的表现所说明的:单挑矢崎或者川边这种货色,老头是神一般的存在;跟泽泻彦九郎这样的高手交锋,该老汉愈战愈勇;不过,一旦陷入乱战,他就只是左冲右突,勉力支撑;后又被经过训练的集团化剑阵前后夹击,老津云已成强弩之末,很难再进行有效杀伤。等到对方祭出终极法宝——火枪——老头的眼神里根本就是恐惧。
为了制伏一个糟老头子,井伊家的贵人们把象征先进技术的舶来品都搬了出来,从江湖规矩的层面讲,极度拉低了自己的下限。但换个角度说,很理智,很有效,也很于是俱进;他们非常清楚,时代不同了。
真正拎不清的,是像千千岩和津云这样的人们:老头推倒了井伊家长久供奉着的铠甲,却在三杆火枪面前匆忙而狼狈地捡起一把长剑刺入小腹——他一定要完成这个仪式,真是莫大的讽刺。
杂物已经打扫,污渍已经擦净,赤备重新归位,那两个没了发髻的缩头乌龟也被要求生病。
这乱糟糟的一天,该如何记录到流传后世的《井伊家觉书》上?
宽永庚午七年五月十六日,晴。十时,有同僚送来新鲜鳟鱼数尾。
午后四时许,有原安芸严岛福岛家浪人津云半四郎登门,自称生无所依,需借吾前院空地剖一下肚,本家感其诚,遂允之。
除此之外,今日无事发生。
1.诚如仲代达矢说的,那是个电影的黄金时代。导演且不说,以本片而论,三国连太郎(第一次没见到他蓄胡子有些不习惯)和丹波哲郎都用自己的表演将仲代达矢烘托得更为出色。
2.原来拍戏的时候用的是真刀!
3.武士道也许就像梦魇一样,既是动力也是摧毁力。
《切腹》这部片子绷得真是一丝不苟,但却一点都不过火,这种控制真是令人羡慕得发指。最厉害也最令人痛苦的地方就是你最好一气看完,否则总有些细微的地方会隐隐作祟,譬如我就是分几天看完的,一来是有琐事缠身,其实也是《切腹》给我的讯息过于庞杂:武士道,背叛,坚持,忠诚,历史的变化,时间的无常,太多了,涌在心头,总想从那种“压迫”下突破出来,又是那么地不舍得。
我的心已经硬出茧子,须得用刀子扎出血来,这把刀就是仲代达矢。
我一直想找一个喜欢的日本电影男演员,开始是高苍健,但他的名字和毕克是无法分开的,以至于我吃不准如果没有毕克我会不会喜欢他,譬如《宫本武藏》里的小次郎造型,虽然我并没有觉得不好,但凭这样的小高我是不会那么喜欢的。
第二个人是田村正和,但田村的气质非常不属于日本,甚至不属于演员,他实在是太千篇一律了,虽然我喜欢他千篇一律的腔调。
后来我基本绝望了,但并不是很悲伤,毕竟我想的心何止是解茧,根本是结疤了。
但仲代达矢来了。他的声音都很奇怪的,是奇怪的好听啊^_^
那么好听的声音,多么的沉郁苍凉,我是根据他的声音才真正确定秀虎的确是他扮演的,他的声音可以说是演出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恰恰很多角色都是那么的沉默。
这个奇怪的男人以他那么不千篇一律的角色一次次刺破了我的习惯,事实上谁能想到《不毛之地》的上班族就是《影子武士》里的武田(包括影子)或者《乱》里的秀虎呢?还有《金环蚀》里的官房长官,同样打领带的还有《华丽的家族》里的长子铁平,还有《无赖汉》里滑稽的演员。他是落魄骄傲的武士,虽然也会饿肚子(《侍》),也是忠于职守,以死殉剑的武士(《穿心剑》),但他更是令人颤抖的剑魔,剑妖,剑神(《大菩萨岭》),有机会我都要写一遍他的电影。当然首先还是他的。
《切腹》。
这是足以和《七武士》放在一起的武士电影。从某种角度如果说不是更强的话。
我有些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强调丹波哲郎(泽瀉)的坚持,他实在不算一个歹角的,最后比武失败也是堂堂正正地自己切腹了。我的理解是他对有人侮辱“切腹”这个仪式非常愤怒,犹如仲代达矢最后还是坚持认为自己的女婿在这一点是完全错误的。
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坚持着武士道,由此阶级带来的冲突也是最剧烈但也是稍微有些高尚的
《切腹》的痛苦就在于虽然也有城主之类的小人倾轧,但更深的原因来自于自己的坚持,甚至是一种和时代的僵持,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我感觉最沉痛的是津云是根本没有意识到刀是可以用来卖的,当看见女婿的尸体的时候,那种出于自责的痛苦就像石头渗出的泉水那般苦涩,这个镜头里仲代达矢是完全沉默的,但就这个镜头令我感到是那么的悲壮,那种男人似乎可以面对一切而终于崩溃的悲哀。那是“器宇轩昂,有如天神一般伟岸”的痛苦啊:他让人感觉山峰在白雪下默默无声,但山是从哪里来的啊,那是火山的涌动,那是地壳的扭曲和断裂啊,如何惊天动地的喧嚣啊,但当你凝望着山的时候,山是沉默的。
拍这部片子的时候仲代达矢只有三十岁,真是令人拜服得一塌糊涂,还好既便是日本又有几个仲代达矢呢。
这部片子的丹波,三国连太郎都非常“跋扈”,真是他们使得这部戏是那么的灿烂。倒是千千岩求女那么年青俊朗我开始是如何的看不起,其实他也的确配得上称为一个武士,一个丈夫,和一个男人吧。
切腹的开头我很郁闷,昏昏欲睡,到了丹波哲郎出现之后,电影的气氛开始有些微微有了波澜。
但关键是有仲代达矢,他几乎岩石般的眼神从一开始就压迫了整个庭院的气氛,然后他以一个第三者叙事的角度将这个时代武士的困境一点一滴地描绘出来,这个就反思了是不是武士只要武功高强就没有烦恼的问题(实际上的确武功越高越是烦恼)。他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婿会干出武士所不能干出的事情,甚至早就典当了自己的武士刀,但他虽然号称对女儿一家细致入微的照顾,他所做的本质上只是等待女婿拿钱回来,甚至不是自己想办法去借,去求,因为他是一个有尊严的武士。这个电影是反复剥离武士尊严的过程,从仲代达矢的角度如此,哪怕是丹波哲郎的角度也是,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只是履行家臣的指责,他从骨子里看不起下贱的穷武士,但最后的失败令他知道他并没有从武士的刀法-这个可以异化为武士的品格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他并没有特别可以心安理得的地方,所以他只能切腹了。反观那些城主和其他衣着光鲜的家臣那更是脑子里只有俸禄没有武士道的家伙,也就是说武士道是一种全线的沦丧和崩塌,特别是最后是火枪,群攻的火枪结束了仲代达矢的生命,那就是悲哀中的悲哀了。
我是在一点都不知道这个片子背景下接触《切腹》的。所以第一次看到那个年轻的武士自杀就把盘退出来了,当时也有别的事情。
是重新又看了《影武者》和《乱》之后重看《切腹》的,目的是看仲代达矢的表演,但着实被导演的思索所折服。
《切腹》的震撼的确是细致入微地镂刻了各个人的心理变化,随着萧瑟的风声和仲代达矢沙哑的嗓音徐徐展开:
这个心理变化无论是流浪武士,还是威严的城主有个奇怪的明暗互换过程。就是开始城主似乎非常理直气壮,对着蚂蚁一样的浪人就算是正当防卫吧,实际上开始看见那个用竹刀自杀的人的确觉得有些咎由自取,就像仲代达矢最后喝问的:难道问一下就不可以吗,为什么没有人问一下呢?这个在仲代达矢缓缓的诉说下越来越显得有刺目,后来的城主早已经没有开始的理直气壮了,他想的完全是怎么从技术上解决这个问题,反倒是仲代达矢那个满脸胡子的家伙开始灼目起来了。
电影对武士道最精炼的概括就是描绘了种种不同的武士道,就像我们的仁,佛家讲的空,不同的人都有一套理直气壮的解释和坚持,孰对孰错与其说是交锋其实不过是博弈。在这种只能很仔细才感知的汹涌怒潮前面,偶尔的刀光剑影不过是死水微澜罢了,一点都不少,一点都没有喧宾夺主,这个就体现了导演非常强大的控制力。这个和《大菩萨岭》所有工作人员都沉醉于龙之介的砍斫形成了特别强烈的对比。
仲代达矢当时不过三十岁,真是不愧于这个日本电影的黄金时代。
1.荣誉:慷慨赴死;对藩王的忠诚;修身;从不发誓,无须书面保证;
2.忍耐:沉稳地接受野蛮、沉重的考验,冒险,培养自我控制的能力
3.和幸福的人共同欢乐,而不要别人看见你的眼泪
4.断乎不能成为懦夫,而要成为一个强者
5.觉得不要去议论谁对谁错,也绝对不去想怎么做好怎么做不好,要问什么是好或者不好都是坏事,全部问题在于不要热衷议论。
《叶隐闻书》
我昨天从我以前的读书笔记里摘录了上面几条(前次说“全书”是笔误)。
津云其实是非常符合上面这些要求的一个武士,但他的悲剧几乎无一例外地由此而来。
1.武士可以说大都是求死之人,津云一次次地诉说自己“今天我是必然会死的”,开始也许觉得又是一个流浪武士的托词,后来变成一种复仇的宣言,但只有到了最后才是真正觉得那是津云对自己的未来,对武士这个阶层的未来,甚至对日本的未来都感到了绝望,赴死是不假,又何来慷慨?他在被以前的城主放弃之后坚持自己靠补伞为生也没有想过诸如“另谋高就”之感,源于他一旦开始坚持,自然是坚持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包括自己器重的女婿,他也理所当然的觉得该“握刀到底”,但他瞎了吗?这太阳早已经变得如此昏黄,还有什么该坚持不移呢?可津云就是这样一个目光炯炯的瞎子,当看着他高兴地对女婿说:既然你有借贷的门路,就快去快回吧?他等回来的是什么呢?等回来的是女婿的尸体,被竹刀切烂的尸体。
2.整部电影里几乎感觉不到津云的愤怒,这自然和他自我控制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但我感觉更多的还是自我嫌恶甚至是自我放逐造成的,他何尝是来复仇的,他何尝有自信来宣判陌生人的罪恶。他最好的朋友把儿子托付给了他,他能做的难道就是为他复仇吗?
3.这部电影中有快乐的时光的,津云最快乐的时光是做外公的早期。看他那握刀的手抱着小孙子轻轻摇摆,那种溺爱的甜蜜在这个令多少男人颤抖的男人身上洋溢,那个时刻我就知道不妙了。至于津云的眼泪,真如岩石里渗出的泉水吗?你总以为你看见有湿润地方,却其实什么都是幻觉。还是面对自己爱婿的尸首,津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这是多么可怕的寂静啊,事后的风波其实不过是余波。这一刻不过才是风眼,这一刻才是火山的中心。我们看着岩石般端坐的津云,知道痛苦早已揉碎了他的五脏六腑,那一刻其实他已经死了,后面的他不过是靠执念凝固的刀。
4.其实就是这点令得津云这样的武士只能死得粉碎却注定不能苟活。
5.记得影片最后津云咆哮着:难道就没有人想到去问一问吗?难道问一下就会有什么错吗?
武士是该沉默的,其实津云何尝不知道这点,津云的怒吼是对着自己的怒吼,津云的咆哮是面对自己的咆哮。
津云这样的武士无论从武学上还是道德修养上可算是按照《叶隐闻书》标准都无可挑剔的武士,但恰恰由于这一点,他被命运彻底地玩弄着,这不是一个藩主可以造成的,这只能是整个武士阶层的的悲哀,这只能是整个时代的悲哀。
宫本武藏曾经说过“所谓知期是知急速期,知迟缓期,知逃逸期,知不逃期。”津云算是一位知期的武士吗?
诈骗数百万十数受害人,派出所都推皮球,百度。经济寒冬,程序员中年失业,妻儿具在病榻,因病返贫,雪上加霜,只好典当家产,放下尊严,敲诈为生,不想被围观群众识破骗术,只能当众自杀,一家三口黄泉相会。事后网友评论:混这么惨一定是因为你没本事不努力!岳父深感道德体面吃人,为报仇冲进公司,却被忠心员工围攻,两败俱伤,五条人命,血溅总裁办。公司称,网传血腥视频不实,乃为了庆祝公司成立十周年的节目彩排,无人伤亡。皇帝太子垄断资本家黑媒体 张嘴瞎话作假都是“好人”“成功”。
无名浪人津云半四郎用自裁的短刀复仇,用御敌的长刀切腹。大名门虚伪的武士尊严就像井伊家被供奉的先祖盔甲,最后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
#重看# 完美诠释所谓动静结合,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张驰之间肃杀凛然,铮铮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幽冥深沉处无声惊雷。最高潮场景当属疾风烈草的打斗戏,风声如雷滚过草浪,阴云压顶,倾斜构图仿如死神附身,仲代达矢张开双臂揽风入怀,脸如雕塑凝重悲壮,值得记入影史的瞬间。剧本与《罗生门》《七武士》有微妙相通之处,转述的真实与误解,武士道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式微与消亡(然而终局解决办法是枪),承载历史幽魂的铠甲恰如虚饰门面与虚无皮囊,最终被擎起粉碎。布景与表演均有舞台剧之风,极具仪式庄严感,契合「切腹」于武士精神的必须,这是一场门面荣光与生命至高尊严的博弈较量,而书写下来的历史从来都是任人涂抹。他的灵魂曾回来过,轻轻推开家门只为说再见。
一部真正的武士片杰作,完美无缺。武士道的虚伪残酷及对人性的压迫,小人物对抗时代与体制的壮美悲剧。桥本忍的绝妙剧作,工整对称的古典叙事搭配适时的回叙,节奏张弛有度。布光摄影剪辑极佳,仪式美感。武满彻的精炼琵琶弹拨。决斗戏疾风劲草+天光云影。仲代达矢表演举重若轻,收放自如。(9.5/10)
仲代达矢的故事让我觉得他就是个上访的古代版,真正让我感到感动的是像家老那样的昧着良心忍受一切的时代秩序维护者,最后那段独白的语气实在太好了。小林真的很喜欢用倾斜三十度角的镜头来描写死亡,有一种眩晕感。
确实没的说,用口述架构起整个故事,一层仲代达矢,一层求女、女儿、金吾,一层复仇三武士,有条不紊,层层递进,悬疑式的风格。最后的大决战,简直是舞蹈样式,每一帧都讲究,火枪面前,抛下贵族武士精神的偶像,切腹自杀,讽刺性、悲剧性达到顶峰。
小林正树的用光和运镜简直妙到毫巅,形式感与故事契合如天衣无缝,看完后半晌无语:现实是残酷的,结局是讽刺的,与其说武士道精神在消逝,倒不如说其在更换了一副可笑的皮囊后仍得以苟延残喘。
小林叫板黑泽的不朽之作,如今看起来,一切都那么完美。将武士道的仪式感发挥到极致美,继而将其粉碎。荣辱永远凌驾于生死,被这样一层渲染夺走的,除了道义,还有那血肉满钵的莽莽人性。| 论历史是如何书写的。(胶转数,FUN,2020.11.22)
究竟谁的权力是最大的?小林正树这部精妙的作品给出了答案:谁在叙述,谁就有权力。男主的叙事、家老的叙事在历史阐释的战场上进行着激烈的抗争,而电影的现时时段叙事则统一了两者,让真的故事在假的框架里显得愈发刺眼,历史叙述的假正经昭然若揭。整部电影的构图油画一般规整,仲代达矢棒呆。
带着政治隐喻和民族性的探讨,太压抑太沉重,我宁愿相信小日本切腹是源于岛国人民对鱼类的处理方式。
47年拜師,50年入行,51年第一個劇本是拿了奧斯卡的《羅生門》,54年為了湊檔期湊出了《七武士》,60年將七武士取材的殘渣事後一湊湊出了《切腹》--「我沒有編劇的天份」橋本忍道。你敢信?
用鲁迅先生的话说,通篇只有一个字:吃人。
格局虽小,但却能进入一个至为宏大的背景当中,桥本忍功不可没!同样是武士之死,七武士把责任推给了农民和不可见的“历史洪流”,切腹则技高一筹,直指人心。虚伪的勇敢、荣誉,虚假的繁荣、富足,小林正树创造的既是政治隐喻,也是人性寓言。再好的钢刃也不比竹刀,但武士的尊严更不比生命更重要。2021.05.15 @电影资料馆 三刷。他所需要的其实只是一句怜悯,但就连这他也没有得到。
行为规范作为奴化智慧结晶,本为特定时代量体裁衣的杰作,难免遭遇时局演变的窘境而引发思辨,而实际掌控历史现实的潜在规则,千年一日地严格运作,最终将不谐之事湮没美化。另外,小林正树的叙事能力,无疑已臻殿堂之境。【9↑】
把电影的仪式化和映像的静态美表达到极致
“今天别人的命运,就是明天自己的写照” 看之前一直在想,一个小小的“切腹”能讲出啥故事,看完只能说我的天呐,刷新认识,叹为观止…我们一直信仰的东西是否真的值得信仰?
敘事的方式很像契訶夫的小說文本。對於事物的認知通常來至於他者的敘述,而敘述往往具有片面性和欺騙性,結尾處很有趣,可以看成是歷史真相的暗示,即歷史是權力上層的粉飾性重構,所謂的真相是一個被人為的重述的過程,帶有很大的欺詐性和功利目的,話語權是失落與普通民眾的,儘管宣稱人民創造歷史。
把武士道精神的极致和真相的残暴剖开来——电影本身就像是切腹的过程,混杂了痛苦和快意。剧本已经是一把利刃,摄影是紧握住刀的手,音乐就是那致命一击了。从第一个镜头起,那种神圣、庄严又吊诡的氛围就完全笼罩下来。特写里所有演员的脸都如雕塑一般,微微抽动的肌肉飞逸出巨大的能量。《切腹》对苦难的展示不禁让我想起中国的左翼电影,但小林正树要的是掷地有声的复仇。最后的决斗更像是一种精神的舞蹈,一个武士的殉道仪式,一种对传统和人性的无限崇尚。真正的武士为了生存放下尊严,但他的底线是绝不贩卖悲惨,哪怕付出剧痛的生命代价。比黑泽明更狠,更冷,更强韧,有大和民族生生不息的秘密。
【B+】频繁的越轴,大跨度景别切换,不正构图,侧顶光,几何一般的演员站位,威严的仪式感,特别的武士电影(感觉英雄参考了此片的叙事结构
一部经典中的经典,武士影片的大作。深层次剖析武士阶层的状态与实质,带给人更多的是一种悲凉与一声叹息。如果抛开武士道本身的关系,这部片子反映的大哲也发人深思,不论政治统治与行政上的意义如何,可能某些用来束缚人的所谓“道义”都是一种矛盾综合体的表现。而在要求别人这样遵守的同时,在“道义”与实实在在的生活、人性相冲突的时候,自己能否知道如何选择呢?可能不身临其境,永远也无法下结论。而此片对于武士阶层唱出了挽歌,真实、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