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升骑着摩托车,沿着贵州黔东南神秘潮湿的亚热带的蜿蜒山路前行,身后留下记忆的黑洞,洞的边缘正散发着燥热的湿气。毕赣的《路边野餐》中的这个长镜头让人很自然地联想到侯孝贤的《南国,再见南国》,高哥固守帮派旧情谊俨然不顾世道变幻人心失散,徒留虚名与落寞的青春也不正是陈升本人的人生写照?侯孝贤的南国和毕赣的南国从一开始就交汇在一起,从此再没分开过。
在电影中毕赣毫不隐藏地展现着他的台湾新浪潮情节,乡土的气味和与时代变化格格不入的主人公。主人公叫陈升,老医生联系不可能之爱的物件是李泰祥的专辑,多次出现的帮派剧情,更别说这些剧情的展开在一个破旧的台球厅里,机车文化和任贤齐、伍佰的配乐,绿皮火车从山谷驶出的镜头像极了《恋恋风尘》。“弃武从文”的高哥、《恋恋风尘》中车站的钟都在《路边野餐》中通过简单的变形穿越时空成为了另一个故事。贵州的凯里县城无非承载了这样一个故事,但这个故事却又悬置于这片土地之上。
潮湿的空气弥漫,被雨水冲刷变得异常光滑的石阶,屋檐不停滴落的雨滴,昏暗灯光映照下的黑色雨伞,这些“潮湿的记忆”统领了影片的前半部分,凯里部分展现陈升当下的生活,在同父异母的哥哥、老医生之外,他似乎没有别的朋友,将所有的情感寄托在侄子卫卫身上,只为了母亲临终的遗愿。在影片前部分那些琐碎细节之中我们能发现之后剧情走向的关键片段。被野人袭击出车祸的白色汽车、和侄子在游乐园坐火车看见一个像野人的流浪汉还有那个缠着鞭炮的疯子,这三者其实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象征链条。野人是过往的痛苦回忆,他困扰着无法和过去告别的人们,火车旅途是对往事的一次寻觅,在追忆往事的时候必定会遇到野人,鞭炮和最后陈升梦境中年轻人告诉他对付野人的方式异曲同工。在这些精确设置的意象背后凯里县城的那些破败的废品收购站、小公园、商铺都印证着我心中对最美中国的想象,它们足以弥补意象堆砌的沉重感。
从凯里到镇远的路途中,陈升经过了一个虚构的梦中之地--荡麦,40分钟的长镜头是一个遥远而深邃的梦,隧道是时空变换的工具,其中藏匿着解开谜团的密码,那些苗人的壁画。陈升顺理成章地开始追寻这些壁画的意义,他走过山川、穿越时间的封锁,从现在的素色衬衣换回了年轻时的花衬衣,遇见了年轻时的爱人,唱起了那首之前永远没有机会唱出来的歌。这个长镜头是影片最长的梦境,形成一个封闭的圆圈,在起点出发,在终点相遇,两个“我”的对话,渡河犹如一种仪式般,梦境最后结束在河边,但陈升却找不到去往现实此岸世界的船。和陈升的记忆相伴而行的是老医生的记忆,与陈升相比,老医生却能从容面对曾经的痛苦的往事,那得不到的爱情,文革的历史只留在只言片语之中,手电筒取暖在之后长镜头的梦境中出现,寄托着陈升对美好纯洁爱情的向往,在寻找老医生情人的过程中,寻找的客体也与主体一起合二为一了。
时间是《路边野餐》最重要的主题,因为它串联起了每个人物的喜怒哀乐,似如《去年在马里昂巴徳》般的迷宫意象,毕赣用“诗歌”解构了时间的线性属性,创造出一种追根溯源的魔力来。在雷奈那里,过去的找回从记忆走到回忆,从静态去往动态,因为记忆停留在时间之中,回忆流动于时间之外,记忆等待被找回,回忆则是找回记忆的唯一方法。在影片开头《金刚经》中对“心”的隐喻,到电影中出现的诗歌“心里的蜘蛛模仿人类张灯结彩,当我的光曝在你身上 ,重逢就是一间暗室。”心之所想外化于时间,却不得不又进入记忆的黑洞,可悲之处在于人只能真正存在于当下的时与空之中,生命有限,时间无限,生命停止,时间继续流动,陈升在某个瞬间终于让时间倒流,就像影片的另一个灵感,佩索阿的《惶然录》,佩索阿努力停留住时间,他得以转变多重身份,贵族、贫民、科学家和信仰之人,战胜时间,终获永恒。始终觉得时钟的意象在影片中过于泛滥,卫卫不停地画手表无疑是种对倒转时间的尝试,而失落在梦中的纽扣最终掉落在现实的表盘之中,痛苦的记忆被找到也最终被封存,这是被望远镜带去的过去,在通往记忆的旅途中,遇到了一个卖香蕉的人。
也许争论《路边野餐》像哪位电影大师的作品是观众看完最直接的讨论冲动。从细节和场景气质它很像侯孝贤,梦的加入有阿彼查邦的影子,长镜头中的时空转换更是安哲的拿手好戏,而寻找的主题又非常塔可夫斯基,甚至对公路跟拍的痴迷又是阿巴斯的典型风格。这也说明毕赣的这部电影还没有完全确立自己的作者风格。影评人把《路边野餐》和贾樟柯的《小武》相比,他们一个在诗意一个在写实层面诉说了中国一个人和一个时代的生活图景,《小武》中对阶层表现有戏谑与批判的意味,贾樟柯在《三峡好人》中对人物记忆图景所搭建的废墟意象更是中国电影难得的天才创作。毕赣的贵州似乎无法包裹住人物,正如影片中所说,很多人是当初呆着镣铐送过来的,因此背手也成为了不祥之举。贵州更像是漂泊者的一块异域之地,诗歌是在自我消隐瞬间迸发的恍然呓语,家是虚构的象征,是墓碑,是只停留在语言中的词语,用诗歌重塑自我,避免被现实吞噬。苗笛作为救赎象征也颇有意思,现代性的消解本身就具有时间倒流的意义,走入森林如同潜意识的一次探秘,很容易将荡麦与塔可夫斯基《潜行者》中的“区”联系起来,但“区”中人们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在荡麦,陈升则意外地重新收获了自我。靠一场梦来终结故事,是今敏、汤浅政明的创作模式,毕赣也说汤浅政明是只能仰望的人物,今敏则是自己努力靠近的人物,不难看出汤浅政明梦境之中复杂的场面调度影响了毕赣,今敏在梦中连接不同时空,汤浅政明则在梦中通过现在、过去、未来多重时间维度构筑象征和隐喻的激情,在他们这里,梦境就是历史本身,以梦为马,策马入林,我们得以遇见曾经的自己。
你也许烦了,最近每个人都在聊《路边野餐》。不仅聊,而且变着法儿夸,一副生怕自己没看懂的样子。
你也许厌了,每个微信公众号都在说毕赣。不仅说,而且变着法儿八卦,连他的副导演、摄影都跟着出名了。
你真觉得这片儿好吗?我听说,大多数看完电影后观众其实没啥问题的。我看过一个提前场次,《金刚经》和《路边野餐》连放。放完后掌声淅淅沥沥,导演上台跟观众互动,没几个人举手。最犀利的问题来自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导演,我以后会超过你的。」导演说:「很期待那一天。」
观众统统陷入了失语的状态。好多人都担心「如果我问出一个傻问题,会不会被看作傻逼?」乐意去看文艺电影提前放映场次的观众,多多少少是憋了一股文艺理想的青年,问不出问题事小,没看懂、丢了面子事大。前不久有个不要命的人当众询问戴锦华:看不懂塔可夫斯基怎么办?被戴锦华一句话呛了回去:
「看不懂就回去惭愧、回去学习,有什么脸在这里喊看不懂!」
我猜塔可夫斯基本人也说不出这样嚣张的宣言。
《路边野餐》的成功值得嘉奖,不在于它得了多少奖,而是因为它是一部有开创意义的影片。它的出现,证明了中国可以容纳小众的作者电影。换句话说,不仅看好莱坞大片的人有钱了,那些看新浪潮和塔可夫斯基的年轻人也有钱了。
感谢时代,也感谢盗版商的多年培育。我们看了那么多塔可夫斯基,看了那么多安哲罗普洛斯,也看了那么多阿彼察邦和侯孝贤,终于出了一位模仿得还算及格的学生。尽管这位学生技术上很粗糙,表达上略显杂乱。蹒跚学步,但没关系,至少是起步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感谢观众,当这样一部电影来临,有如此多的观众宽容地接纳了它。观众赞美它的优点,容纳它的缺点。
还需要感谢这片广袤的土地。在微博,在朋友圈,你可以读到一个又一个中国。但那更丰富的内陆和更为庞杂的小地方,还有无穷无尽的故事和景观。《路边野餐》的最大看点就是毕赣的凯里。毕赣双手劈开世界,打开了属于他的地理。视觉上,凯里、镇远、荡麦,盘山公路、隧道、台球厅,劣质粗糙的镜头底下,是导演本乡本土的柔情爱抚。声音上,听起来像是一门外语的凯里话,观众必须借助字幕才能理解其含义,配合精心钩沉的老派台湾流行乐,建构出这一套独特的视听奇观。
就像2006年横空出世的《疯狂的石头》,所有人都知道宁浩在模仿盖•里奇,但所有人都在疯狂地赞美他、期待他。以此上溯到电影尚不主流的八十年代,我们在文学上不断爆炸出地理大发现,发现了中国的「马尔克斯」、中国的「博尔赫斯」、中国的「米兰昆德拉」。我们因为「和世界接轨」而狂喜,因为我们终于「赶上了」而狂欢。坦白说,这种高兴是源自落后文明的不自信,就好像长年考58分的学生,终于考及格了。
《路边野餐》当然有很多问题,但没关系,宽容是给先行者的特权。2016年,孱弱而强大的中国电影终于拼齐了最后一块拼图,这真是它最好的时光。
—— 一种叫“毕贛电影”的东西尚未诞生
一、
在《路边野餐》中,我没有感知到任何阿彼察邦的东西,这种感觉也许在电影结尾陈升面对那丛茂密的芭蕉林时有一瞬闪现(只因物候环境)。我有的是如下错觉:那几条在夜晚发出吠声的狗也许是从N·B·锡兰的《三只猴子》里借来;那几只忽明忽暗的灯泡也许曾在大卫•林奇的《穆赫兰道》中用过(而那两个在沉睡之脸上移动的镜头则完全是林奇式的);那辆在山间行进的摩托,可能是侯孝贤在《南国再见,南国》使用后沿用至今;当然,还有那几首诗可能在塔可夫斯基的电影中念过;那架用来进行微移摇摄的摄影机曾现身于安哲罗普洛斯的片场……
阿彼察邦、N.B.锡兰、大卫•林奇、侯孝贤……作为新世纪空间-影像的开拓者,均创造出自己的影像风格。塔可夫斯基、安哲罗普洛斯虽然从未构筑过空间-影像,但他们依然是创造体验(诗影像)的大师。这些导演的影像风格不是简单地通过复制标志性手法获得,而是建立在完整的美学感知上,他们直接与空间-影像或诗影像(用来感知,而不是叙事)的构筑有关。当毕贛尝试将这些技巧挪用到自己的电影中,可能未曾想过它们的用意何在。在《路边野餐》里,它们简单地牺牲为让影像风格愈加鲜明的手段。
因此,当毕贛将《路边野餐》这个简单故事进行复杂的时空处理后,便将整部电影文本化了。重点已经从对影像本身的体验上转移到叙事游戏的分析与破解上,快感不再来自于抽离自身进入影像空间或对情绪的体验,而是大脑的运作。从此点上看,毕贛的《路边野餐》确实带我们回到了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不同的是,不是前进了五十年,而是倒退。上述援引的导演们,所做的正是相反的工作。
二、
<图片2>《路边野餐》由两段相互嵌套的故事元件组成。除那段发生在荡麦的现实与梦幻相结合的长镜头之外,其余均在现实的层面展开。整个故事是一个叫陈升的中年男子出门寻找侄子卫卫的故事,让故事复杂的是电影碎片化地插入了陈升的青年岁月、爱情往事、家庭纠葛,并通过他行医的身份带出老医生的爱情故事。这个爱情故事通过细碎的对话在观众脑海中还原,并通过道具(花衬衫、磁带)在那段梦境中得到了“重现”。在这个长镜头里,因为这两件信物的出现,现实与过去、幻觉与记忆的阻隔遂被打破,并在两个叙事段落间形成“互文”:陈升奇妙地“重演了”当年老医生与情人离别的瞬间。同时通过对人物设置(遇见青年卫卫),给人以现实与未来并置的错觉。
这是一种时间的游戏。这个长镜头时长达到惊人的四十分钟,其亮点尚不在于其调度(用DV拍摄削减了这种难度),而在于背后的文本设定。这种设定,导致了时间在某种程度上呈现首尾闭合的幻觉,因而给人以奇妙的精神体验。当陈升穿上花衬衫,为女理发师高歌一曲《小茉莉》,并在离别之时将磁带送予她的时候,当年老医生与旧情人相分别的情形得到了“重演”,只不过对陈升来说,这是他新恋情的开始。但事实是陈升所怀揣的任务是帮老医生归还信物,是对旧恋情的象征性终结。开始与结束在同一点相遇,预示着时间循环往复的错觉,而轮回正是影片开头对《金刚经》的指涉。
当然,问题还不只是这么简单而已。在这个复杂的长镜头里,可供我们展开分析的还有陈升自己的恋情。当陈升在理发店里对着女理发师讲述自己的爱情往事,两人间的情态也让我们有了一种幻觉,女理发师可能就是那位逃跑的妻子。同样,出现于其中的还有一段发生于未来的青年卫卫的爱情故事,在双重意义上成为陈升与老医生两人爱情往事的现实模板,如同一面镜子。因此这就不再只是双层嵌套的问题,而是更为复杂。老医生、陈升、青年卫卫,这三个分属于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人物,不仅在同一空间同一时间里相遇,而且相互间还形成了身份的互指关系。
三、
这种发生于影像内部的指涉,可以称为一种“元影像”。在贾法•帕纳西的《闭幕》中,这种互指的情形显得更为“艺术”:一位名叫贾法•帕纳西的导演有一个拍片设想,内容是一位作家正在创作,而其创作素材是贾法•帕纳西本人的生活记录。与毕贛不同的是,贾法•帕纳西在《闭幕》中所做的仅仅是创造文本影像,而不是像毕贛那样在尝试构建空间-影像的基础上去完成一份复杂的文本。影像用来体验,而文本只能被分析。当毕贛像那些大师一样想要获得一种影像风格时,他只捡起了皮毛,虽然这些皮毛经由毕贛之手点化出精致的画面(显然拥有天赋),但事实也仅此而已,毕贛尚未发现的是,用这种方式创造影像其实有它们自身的目的。
且不提《路边野餐》有王家卫式的暧昧摄影、港台流行金歌、潮湿的物候环境等的助阵仍未能提供多少情绪体验(因为一切已转为文本),只说那个精彩的长镜头是以低劣画质的DV拍摄,可能已经暴露出毕贛在影像美学上不具有一种自觉性。设定因此遭到背反:《路边野餐》中现实的部分因为光、影、调度而有了梦与幻觉的氛围,而那段真正的梦却以一种极具纪录风格的视频影像完成。如此,再具有幻觉性的设计也因此部分地消解。这也许解释了这段长镜头的精彩不是从对影像本身的体验中获得(体验本应是长镜头最能展现的优势),而是通过对散落于电影各处的“玄机”的文本性解读。如果说,情形正好相反,这是毕贛的特意为之:用这种极度记录的风格,所要获得的正是对幻觉的破除,让观众产生“真实”错觉;那么这种手法放在21世纪,这也只能算是一种低劣的处理,很显然,阿彼察邦不用任何显明的技巧,已经可以达致相同效果。
这或许解释了在《路边野餐》中为何找不到任何阿彼察邦的痕迹,因为阿彼察邦电影的独特性在于无从模仿的感知方式。当然,毕贛也可以自我辩解说:他所要创造的就是这类文本影像,而不是用来体验的其它影像,这些学到手的技法仅仅是为了让影像看起来更“可观”。对此我们无可厚非,每位导演都有权利保留自己的美学追求,但同时我们也得着实指出,这不是电影的未来,而是过去。对于一位想要建立特有的美学风格的导演来说,这将只会是一条穷途末路。我更愿意再看一遍《金刚经》,而不是《路边野餐》:短片的长度正好“容忍了”电影文本化的结果,那种在设定与解谜间的游戏适合于短篇幅。
现实部分拍得像梦境,开始做梦了又转回现实风。那个长镜头是真厉害,如过山车一般上天入地,结束后感觉通体舒畅。看完甚至令人拒绝考虑任何技术的瑕疵,更何况那些画面的凹凸不平简直就像自带特效一样神奇...
差点意思 被抬高了 玩的太虚 好词只能说诗意了
大陆终于出了一位阿彼察邦式的导演,仿佛是《南国再见》与《祝福》的合体,尤其是片头出现的那一瞬。作为长片处女作,导演自己的美学风格极其完整,短片里诗的念白、民谣与流行乐、父亲与手表这些独特元素也得以延续。那些人生的遗憾与时间的流逝,都交错在这段如梦似幻的旅程中了。
原来挖掘机是这样下坡的呀。小茉莉真好听。
看到豆瓣影评里分析说,长镜头其实用的是野人视角,他们总是跟着人……这个电影真是开启了观众们想象力的引擎……
长镜头技术不到位竟然被粉丝吹捧成导演的艺术手法,这届粉丝不行(▭-▭)✧
中国版阿彼察邦,《电影手册》年度十佳之类的很有戏。
“离开的人一定还会再回来” 那些长镜头,那些诗意的梦。片尾曲《告别》大赞:“请不要畏惧此刻的沉默…各自曲折,让原来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
我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浑然天成的片名,不落俗套的海报,方言念白的诗句,怀旧而感伤的歌曲,几段在路上的镜头, 这一点点已经足够动人。这样的电影,重要的不是理解,而是感受。正如某位诗人所言:一首诗在被真正读懂之前就已经在感染着读者。
果然大家都拼了命地想逃离农村和小城镇,却又情不自禁地憧憬着、怀恋着诗化的乡村和小镇啊。
苏联的老塔,希腊的安哲,中国的毕赣,我认为是可以相提并论的。至于第二个贾樟柯这种言论,简直是对这部电影的侮辱。
诗电影,游离于过去与现在、时间与空间之中。美学有独到之处,乡土气息拍的很不一样。许多意向表达非常好,对空间、音乐的选择都独具匠心,技术逊于剧本,越往后越扎实。尤赞40分钟长镜头的想法,只是技术上太糙,有点用力过猛。
今天在南特第一次看大银幕,之前觉得技术上非常接受不了瑕疵反倒变得不是很明显。我还是那句评价,毕赣厉害之处是一出手就给出了一个完整影像世界,他对电影美学的自觉即使放到全部华语导演里都是极其出众。
然而像四五线城市都不排片的,感觉自己是方圆十里内唯一的文艺青年……
【重看2018.12.31】拍出了我最期望看到的贵州,诗梦断章迷雾攀附,野性神秘和隐瞒的情感。但毕赣的美学在前半部分的几个极度精巧镜头中已有完整体现,45分钟长镜反而带来视听的强势感(加上斯坦尼康技术方面的问题)造成断层,起和落的时机都不够好。
时间,回忆,梦境,毕赣的电影非常私人,并不十分亲和观众,甚至有些粗糙。却因为其中迸发出的灵性与不完美,让人对其未来充满期待,一个很有潜力的年轻导演。
其实,天朝的主流观众还停留在“以剧情为主”的观影审美层面,只要我看不懂,那就是烂片。但欧美—特别是欧洲—的观众,很早之前就已经转向了对“电影语言”的审美。毕竟,故事早已经被前人写完,像王朔说的—“全是改编西游记”。毕赣的电影湿漉漉的,脏乱,闷热,但一点也不差。
3 到了最后才有了些电影该有的样子,没有用处的镜头太多了,倒不是因为不知所云,而是跟电影的整体格调的形成完全没有关系。在揽阿彼察邦的瓷器活上还是太嫩,在表侯孝贤的情怀上还是缺气数,四十分钟的长镜头有很明显的技术瑕疵,但却颇有点意思。
先短评,后长评:我就一句公道话——普罗大众的灭顶灾难、电影迷的沉思与惊喜、学院派影评人的狂欢。
大致如下几点:1、可以用很少的钱,拍出很有趣的电影。在中国同样可以。2、来自导演人生、观影和写诗的二手经验,唤醒了观众的一手经验。3、人们经常说有些电影可以不用看懂,只需去体验,但是,你很容易产生本能抗拒。4、电影要讲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告别》,“原来的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