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波兰斯基的电影,不是那部被奥斯卡垂青的《钢琴课》,也不是传说中的恐怖片《罗斯玛丽的婴儿》,而是因其个人风格化简洁凛冽的辨析度而使他开始声名大噪的《水中刀》。《水中刀》的故事很简单,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一段海上漂流,若有似无的矛盾和对抗,冷静,克制,波兰斯基在这个电影中对于人物关系的敏感,展示出了天才般的掌控力。昨天,我又看了他的另外一部电影,《怪房客》。
《怪房客》讲述的是一个名叫塔尔科夫斯基的波兰裔青年,在巴黎一栋破落的楼房里租了一间公寓,这间公寓的前租客跳楼自杀,塔尔科夫斯基借此便利入住了进来。他发现楼房里的其他租客包括房东都对他非常不友好,并且提出了异常苛刻的制度:夜晚不得发出声响。只要发出一点声音,他就立马会遭到烦不胜扰的投诉。除此之外,他还发现楼房里的其他人想联名驱逐另外一名制造噪音的房客。塔尔科夫斯基最终陷入了绝境,他似乎知道了自杀房客西蒙周的自杀原因,也将自己一步步推向了西蒙周的结局。
关于这个电影,有的分析说是一个怪异环境对人的迫害,有的说法是内心囚闭进而变态的心理电影。在我看来,这部电影不是恐怖主题的电影,它是波兰斯基自我身份和经历的投射。这个一生被放逐、漂泊,乃至无家无国可归的人,将苦涩和绝望,凝结在塔尔科夫斯基这个敏感的年轻人身上,并最终让他丧命于这栋怪房屋,这个生无所依的社会之中。
房子的隐喻
塔尔科夫斯基在遭受邻居投诉之后固然心存不满,但是让他更加郁结不解的是:他周围的朋友都不会遭受这样的困扰:他亲眼看到同事如何反击前来投诉他的邻居,斯特拉的朋友拥有自己的房子不用受制于人,就连情人斯特拉的房子也比他的精致,而他自己的公寓,却是破落也没有独立卫生间,还要忍受邻居的苛刻和冷漠,还有一个跳楼自杀的女人的阴影萦绕不息。
一方面是他的内向孱弱,甚至可以说因为内疚的善良被人无视,另一方面,如果说塔尔科夫斯基非得要从中找出这种不公平的待遇的话,那就是他作为异国人的身份,虽然他多次强调自己拿到了法国的身份证,但是这个国家的人依旧认为他是一个外来者,是从贫穷的波兰来的异乡人。(在警察局报案的时候,警察说“波兰,那是个贫穷的国家。”波兰斯基的童年时期也曾在法国度过。)自我身份得不到认同,是塔尔科夫斯基敏感脆弱又无力反抗的潜在根基,即使他反抗了,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当他拒绝在驱逐联名书上签名的时候,感恩的房客对其他人的报复,不过是反作用地将他推向了成为众矢之的地步,他不得不妥协,为自身制造出同样的灾害,为的是不让其他人怀疑是他对他们做了坏事。
塔尔科夫斯基始终处在一种被排斥和挤压的环境之中,而这个环境却要求他保持安静。“保持安静”,绝非不制造声响那么简单。安静是对发言权的剥夺,是要求你无论遭受怎样的不公都不得明目反抗,是去掉个人面目化的手段。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发现这栋楼房的设定,多么像一个集权主义的体制:不得发出声音,人与人之间只有受制没有交流,信息和布置如同冰冷的机器,都显得无比诡秘。包括公寓的墙上有一个洞,里面藏了一颗牙齿。被打落的牙齿也隐喻了被剥夺粉碎的发声权利。而波兰斯基本人,正是那段历史的迫害者: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波兰斯基的故乡被入侵,他的亲人被抓入集中营,母亲在奥斯维辛死去,后来波兰斯基幸存逃了出来,这段经历成为他一生的阴影。如果波兰斯基的这栋楼房里隐喻的是集权主义的话,潜意识里真实的迫害,正是让塔尔科夫斯基发疯的原因。
历史的镜像
塔尔科夫斯基发现,楼房唯一的洗手间里经常会有人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站着,每次出现的人都不一样,他拿望远镜观察他们却发现不了什么,直至有一天他去了那个神秘的洗手间。
塔尔科夫斯基自从入住公寓之后,他潜意识是排斥去那个地方的,在电影中他只在梦游状态下去了一次洗手间。那个洗手间里画满了奇怪的古埃及符号,然而当他惊魂未定地到了洗手间之后,发现自己正在对面拿着望远镜,观察着现时出现的自己。
其他导演,像大卫林奇也用过诸如此类的手法:《内陆帝国》里在房间里穿梭的女人。但是波兰斯基在这里要表现的,不仅仅是一种异质错乱的空间感,在我看来,这是一段在静止和流动中被观察到的历史:塔尔科夫斯基每次观察到的人——静止不动,每次进入的人不一样——流动,最终塔尔科夫斯基在无意中看到了自己作为观察者的一面,而观察者自己本身却浑然不知自己会进入被观察的历史。无论作为哪一方,都不可避免被卷入这个“进入”之中。
不妨大胆推测,楼房是集中营,那个画满不可言说的符号,不属于任何语言体系的洗手间,便是波兰人最终通向的“死亡室”:一旦进入那里,一切都是沉默的,静止的,因为死亡是一切的终点。
母亲的死亡
塔尔科夫斯基发疯的起点是,他认为他们正把他变成西蒙周,逼迫他同样走向自杀的结局。如果不是他说的一句话,我们可以继续认为这是一个精神分裂者的臆想。塔尔科夫斯基扮着女装站在窗边说了一句话:“我想我怀孕了。”自杀的西蒙周没有透露过任何说她怀孕的信息,如果说是西蒙周的幽灵授意塔尔科夫说出自己的身世的话,这其中又有着塔尔科夫斯基自身的隐喻,并且这个隐喻直指的是波兰斯基的精神密码。在我看来,波兰斯基这个本体的精神悲剧,在这里承载的是,母亲幽灵的再现。
塔尔科夫斯基跑到公园的水池边坐着,看到一个小男孩因为模型船漂到水上而哭了起来,这时候塔尔科夫斯基的眼神是委屈而难过的,当小男孩得到了女人的帮助之后,塔尔科夫斯基却给了他一巴掌。小男孩很明显让他想起了自己,或者说是自己的童年,塔尔科夫斯基已经厌恶自己存在这个世界这个现实,表面的厌世,是他痛恨出生,憎恨母亲把他生下来,同时又对母亲之死有着挥之不去的痛苦。
为什么可以这么说?因为当塔尔夫斯基回到公寓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成为了西蒙周。如果他是用一个女性形象来掩护自己自杀的念头,为自己辩解的话,那他就必须先杀死自己精神上的母亲,从而阻止自己的出现,如此一来他便没有被迫害致死,他就能“成功”地逃脱这个机制。最后他跳楼自杀,这个时候强调自己不是西蒙周而是塔尔夫斯基,塔尔夫斯基这个名字,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呐喊,排除了自己西蒙周的身份,重新确立塔尔科夫斯基这个自我,他又跳了一次,塔尔科夫斯基等于死了两次,这次将他结实地推向了死亡:在精神上接受了母亲之死,也让自己回到了死亡的起点,出生的终点。
大卫林奇和波兰斯基都喜欢表现怪异,但大卫林奇的怪异更多的是人的精神意识作怪,而波兰斯基表面上做着隐喻,看到的却全是现实。波兰斯基曾经说“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描写这段沉重的波兰现代史,可我不希望把个人童年的不幸掺杂进来”。但我们并不介怀与诘难,在这个孤独、坚硬又极致的艺术家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丢失了母亲和纸船,流着委屈泪水的阴影缺角。
我有一个朋友她叫泰妮,在三年里搬了六次家。大大小小的房子她都住过,碰到过没有窗的卫生间,也住过三个人挤一个上下铺的小房子,还睡过靠马路的高级公寓,现在她住的房子有四个奇怪的邻居。那里有人总是在深夜做饭,有人从来不出屋。可想而知泰妮也是个怪房客,三年没有换过工作却搬了六次家。这个人性格上一定是有问题的吧?每当她养成了一个习惯,她就开始厌倦,选择改变,于是她光顾了几次新的杂货铺,不自觉的就买了高卢而遗忘了万宝路。她是个擅长遗忘的人,只需要短短的几天,她就会习惯另一种生活。在这三年里她去了很多地方,还出了国,爬了雪山潜了水。她住过数不清的小旅馆,去过无数不记得名字的小酒吧。她始终在游荡,却没再交到过新的好朋友。这个泰妮和我们的男主角一样谨小慎微,处处想要按照规定好的来为人,后来他发现就算再小心翼翼,别人总会有更多的要求,他人眼中的自己永远和自己所认为的“我”存在着一个深渊。到底谁才是怪房客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人际关系的疏离在四十年后的今天看来还是个重要的课题。随着阅历渐长,也许有一天会见怪不怪,不过也难免换上被害妄想症,泰妮虽然还没像波兰斯基那样走上极端跳下窗户,但她装上了防盗警报器,晚上直到睁不开眼了才睡觉。有一天她想起了她的爷爷和外公,二十几年前就去世了,这么多年陪在奶奶身边的是爸爸,陪在外婆身边的是妈妈,可惜名存实亡的婚姻是倒不回去,人死也不会复生。静止的居所是安定和寂寞,而流动是生机也是失望。就像波兰斯基的家人都死在了集中营,一个悲剧性的二次移民,却没有得到包容。我想波兰斯基选择来拍这部小说是和他的经历有深远的关系,虽然现在的欧洲房东是处于劣势的,但每个人都是他人心中的怪房客,别人也永远是你的怪房东,这是一时半会儿解不开的题啊,四个字很重要,不应恐惧。
女门房:前一个房客刚跳楼自杀,人还没死就又来了一个怪房客,真不明白这破楼怎么老有人来住,真是一天也受不了那些每天感觉自己高高在上的房客了。说真的,我并没有可怜那个跳楼的女人,这只能让我无聊透顶的生活添加点乐趣罢了。新来的这个虽然看起来有点怪,但还算有点礼貌,我看用傻了吧唧的这样的词儿更适合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跟我没半毛钱关系,他也别给我惹上什么麻烦事,也别招惹我的狗。
西蒙周:如果当时我能够有力气爬起来我会上楼再跳下来的,绝不会像现在一样忍受将死不死的痛苦。你们肯定想不到我会自杀吧,因为我从没把真实的自己展现给你们。我所表现的都是你们心目中的我,作为一个女同性恋我已经受够了别人的眼光了。斯特拉,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今天在我临死之际你竟然还带着一个陌生男人来看我,这简直比死还难受!我诅咒在斯特拉旁边这个看起来奇怪的男人,诅咒你会像我现在一样痛苦!
斯特拉:我不是一个放荡的女人,我只是因为西蒙周的自杀而太过伤心需要些安慰。塔尔科夫斯基是一个好人,虽然看起来和别人有些不一样。有时候我觉得他有点太过拘谨,或者说有点神经质,但我还是比较喜欢他。或许一开始我太伤心以至于失去了理智,在电影院里我不应该那么主动,那可能会让塔尔科夫斯基感到不安。如果是我激发了他不安的情绪让他无法平静,那么以后我应该尽量让他知道我是一个靠谱的人。
乞丐:作为一个有经验的乞丐你知道找什么样的人下手最容易成功吗,那就是和女朋友在一起的愣头青年。这次这个差一点就让他跑了,他说他没有零钱,但看他那样子不欺负他简直对不起自己。你猜我怎么做的?直接从他手中抢过钱,然后说两句不要在女朋友前丢脸这样的话就直接走人,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就溜走了,甚至连声谢谢我都没说。
餐厅老板:我只能说那个房客很奇怪。我们可没怎么招惹他,谁知道那天他在我店里发什么神经,我们可没让他变成西蒙周,我也没有任何阴谋。我的餐厅不大,能做的食品也没几样,实际上大多数人也就只点那几种吃的。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生意人,实际上我店里一直就没有高卢人香烟,只有万宝路的,我不能只为了他一个人就去专门进一批高卢人香烟,那样我会亏本的。
男邻居:我就知道是那个臭小子,刚来没多久就半夜在屋里折腾,我必须这次就要吓住他,不然以后我就没法好好睡觉了。他们人多又怎么样,道理在我这里,幸亏这个房客还懂点事。我必须让他知道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男同事:那天晚上我很不高兴,其实大家也很不开心,塔尔科夫斯基为了一个不认识的邻居糟老头子让大家走,太TM扫兴了。我知道他是一个老实人,虽然他跟我们聊天基本没在一个频道上但我们已经很迁就他了。我忍不住要报复一下他,我晚上请他到我家故意把音乐放到最大,我要让他看看我怎么对待客人和那讨厌的邻居的。我平时没这么不讲理,谁让那天晚上他太扫大家兴了。对待来抱怨的邻居连忽悠带吓唬就行了,我敢保证,我说完我认识警局的主管之后那邻居以后肯定不敢来抱怨了。
加德里安夫人:我知道我一个寡妇带着一个残疾的女儿肯定会让人看不起,实际上已经有人在欺负我们了。但我又能做什么呢,我只能找善良的人寻求帮助,还好,新来的这个房客是一个善良和正直的人。不过我告诉女儿做人千万不要太善良,那样会经常受别人欺负的。但没想到的是这位房客会为了我们得罪蒂奥兹女士,现在他好像成了大家共同讨厌的人了,这倒是让我高兴的事。你们不要骂我,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我要抓住这个机会,不然我和女儿还是会遭殃的。既然大家都讨厌这个房客,那我就再添把火让大家讨厌他到底吧!
西蒙周的朋友巴达尔:我是一个懦弱的男人,连对喜欢的女人都一直不敢告白。生性懦弱是一个痛苦的事情,我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失败者,但西蒙周的死还是让我崩溃了。我不懂为什么老有人会欺负我,难道我脸上写着“好欺负”这三个字吗?塔尔科夫斯基是我见到过的最单纯也最善良的人,真的,就算对于我来说他也太过单纯善良了。他这次帮助了我,我希望能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优点。我相信只要保持自己的优点就一定会得到大家的喜欢的。
蒂奥兹女士:我真的很讨厌加德里安夫人那种可怜兮兮的好像每个人都欠了她似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她太不合群了,晚上还老是搞出杂七杂八的声音让我不能好好睡觉。这次我让这个新来的房客签名以便大家联名一起投诉那个老女人但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拒绝签字。更让我气愤的是他还敢反驳我,好像我无理取闹一样。通过他我才知道原来加德里安夫人还有个残疾的女儿,当然,我对这个一点也不关心,她可不可怜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下好了,加德里安夫人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这个奇怪的房客现在才是我最讨厌的人,看我怎么整他吧。
女司机丈夫:我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撞到这位男人我老婆其实应该负有一定责任的,我一直告诉她要慢点开车,但她就是不听。但我们都这么一把年纪了不能在到警局里受罪了,我推脱几句大家也是能够理解的吧。那男人醒来后看起来有点不正常,这让大家更相信了我说的话,现在我只想帮助这位可怜的人。
房东:你们肯定认为导致这位怪房客自杀的主要原因是我造成的,毕竟他住的是我的房子。但话又说回来谁又让他住我的房子呢,他来的时候上一位自杀的访客甚至都还没死。一开始我还担心在上位房客自杀后就不会有人来租我的房子了,既然他明知有人自杀现在还来租我的房子那我为什么不把租金再稍微提高点呢,做生意的人都懂这个道理吧。我年龄已经不小了现在也只能靠这个赚钱。不管怎么说我对这位房客很有好感,但我必须让他知道我的房子对他的重要性,所以我时不时的要给他一些压力,甚至在他房子被盗了之后我也要稳住他。我不能让他报案,那样就更没人租我的房子了,相信在我完“认识警局的主管”这样的话之后他就没有要报案的想法了。我承认他的自杀或许有我的责任但我的做法并没有错,如果换做是你你敢保证比我做的更好吗?
博主:《怪房客》是罗曼波兰斯基自编自导并且主演的一部黑色心理惊悚片,主角在上一位房客自杀之后住进了这所房子成为了新的房客,但最后他竟然变成了上一位房客完成了一次自杀的循环。压抑的环境,冷漠并且互相猜疑的邻居被罗曼波兰斯基刻画的印象深刻,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在大多数情况下个体的人始终是被环境改变而没法改变环境的。但我们是时候关注一下电影的名字了—《怪房客》,而不是怪邻居。
我们怎么理解罗曼波兰斯基扮演的这个角色呢,或许从一场戏里我们便可以看出来这位房客的怪异之处。在给西蒙周举办葬礼的时候,包括罗曼波兰斯基扮演的这个角色塔尔科夫斯基在内大家都在听神父祷告。神父的话对在场的人没有任何指向性,但塔尔科夫斯基却把神父的每一句话都当做成了对自己的责难,以至于最后他不得不落荒而逃。从另一个角度看,他的怪在于他的外在表现过于理想化,温和善良并且正直,就连乞丐都能够欺负他。就是因为外在表现的理想化导致了自己心理的异化,这导致了他把别人无意的行为和话变成了一把把刺刀刺向了自己的内心。
或许从心理学上我们更能理解到底“罗曼波兰斯基”是被大家逼死还是被自己所逼死。柏拉图的《理想国》里倡导贤人统治国家,武士保卫国家,农民负责生产。柏拉图把人分成了三个等级,并且赋予了三个等级的人不同的工作,教育水平,思想水平。这或许启发了佛洛依德的本我,自我和超我的人格学说。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论对应到柏拉图的理论上我们可以看到,农民表现的是本我,追求的更多的是肉体的欲望。武士表现的是自我,忠诚于君主对欲望有所控制。而超我则是对统治者的理想化诉求,处于人格的至高层按至善原则行事。而电影中塔尔科夫斯基对于外界则一直处于超我的表现之中,其他人更多的是本我或者是自我。但在现实生活中超我人格恐怕很少人会见到,也很难做到,原因恐怕是有所局限的物质条件或不甚理想的人文环境。想象一下在农民之中有一个异类的武士存在,恐怕这位武士如果不改变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则无法在农民之中存活,更别说农民之中有个异类圣贤存在这样的事了。
所以我们如果谴责电影里冷漠的邻居的话简直就是在谴责我们自己。“罗曼波兰斯基”的死更多的是因为顽固的外在超我人格对于本我人格的压迫导致本我人格的异化,最后他终于变成了上一位自杀的房客西蒙周。通过这部电影我们似乎一开始都没有把“罗曼波兰斯基”的死归结到他自己的身上,那是因为我们都有可能会成为电影中的主角,这也是罗曼波兰斯基黑色电影的危险之处。超我人格固然至善但是我们必须要承认本我人格的合理性。当然,这绝对不是让我们放弃对理想人格的追求,这只是我们在追求至善至纯的道路上对其进行的有益保护。
房客Trelkovsky是个外来者,瘦小,礼貌,毫无攻击性。开场那个大环绕镜头把整个故事的环境交代得十分清楚,这是一个封闭的社会,而作为一个外来者最重要的就是要适应这里的一切。近乎前一半的篇幅都在用各种事件来描述Trelkovsky和外在社会的冲突:
门房和她的狗
房东和他的管家 (关于房租的讨价还价)
医院里的护士 (Trelkovsky同样是以闯入者的身份)
咖啡厅 (老板推荐巧克力与万宝路而他喝咖啡抽Gauloise Blue)
教堂里simone的葬礼 (牧师和耶稣像让他喘不过气)
开Party吵醒了邻居
……
所谓量变产生质变,正是由于这一系列的细节冲突最后造成了T先生人格的分裂,以及最后的自杀。所谓的凶手在T眼里是他周围的那群邻居,而实际上呢,门房女人和房东在他第一次坠楼后都表现出了同情心,并且尽快叫来了救护车。压破T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棵稻草也是他自己把一位敲门的老头误认为成了房东。
所以,周遭的世界并不能成为T先生死亡的唯一理由。波兰斯基在此没有下一个谁对谁错的判断。这是一个优势,也是一个缺点。和《Rosemary's Baby》相比,两部电影都涉及到一个相同的桥段,主人公都怀疑周遭在迫害自己,不同的是Rosemary的确遇到了魔鬼信徒,而T则是臆想,所以从《怪房客》出发可以对社会、政治甚至民族历史等元素进行阐释讨论,而Rosemar‘s Baby少了一些可能性。然而本片却缺乏一个强有力的过渡来解释T先生为什么会把自己变成simone,上文所述的那些情节冲突可以作为一些铺垫,但无法成为一个绝对合理的解释来源,远不如Rosemary所遇到的魔鬼信徒有说服力。类似的例子还有《闪灵》,因为作为一个观众是无法从中获得绝对的“感同身受”的体验,让T或者闪灵中的Jack完全投射在自己身上。
回到T先生身份冲突的问题,片中出现了好几次对于他身份的提问,
“你是法国人吗?”
而T先生的回答很有意思,我是波兰人,但我也是一位法国公民。
这回答很具有现实感,因为波兰斯基本人就是一个出生在法国的波兰后裔。很容易想象出作为一个少数族裔在进入一个新社会时所遇到的种种困难,吃穿住行,样样不顺,就如同T先生和波兰斯基本人所经历的那样。
若是内心强大的人,完全可以保留住自己的身份认同,不论是波兰人还是巴黎人,完全自卑的人也许会毫无保留的改变自己,成为一个地道的房客。可T先生却夹在中间。
生性自卑胆小的他试图融入这个封闭的社会,但半途而废,转而想为现有的一切发起抗争。好比穿过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时,最危险的行为不是迅速地毫无顾忌地跑过去,而是跑在半路,突然犹豫的一下。
恶脸相迎的房客们固然不惹人喜爱,但也绝称不是杀人魔鬼;客气礼让的T先生毫无过失地失去了生命,但也让人同情不起来。这里只有死者,没有凶手。
怪房客作为波兰斯基招牌式的惊悚片,老实的说,不是很恐怖,当然,波兰斯基也不是喜欢玩纯恐怖的那一类导演,纯恐怖那类的殊荣基本上属于日本或泰国的导演。但是怪房客挺好看的,基本上除了长镜头之外其他镜头切换的都比较快,接近于现代的电影,而大家恐怕都有一种感觉,就是六,七十年代的老电影都很沉闷,原因除却特技的缺乏之外,镜头经常十五到二十秒才切换一次的缓慢速率可以说是主要原因。所以,我并未把怪房客和罗斯玛丽的婴儿或者唐人街联系到一起,反而把怪房客和黑天鹅放到一起,咋看之下怪奇怪的,但是我个人觉得波兰斯基和阿罗诺夫斯基的风格其实挺像,尤其是怪房客和黑天鹅,乍看之下,娜塔莉波曼和波兰斯基都是自己把自己给逼疯了,仔细想想,又有些社会原因。
这是我见过小结构片中心理恐怖丝毫不逊于最近大热的黑天鹅,而且较之黑天鹅更加依靠音响和幻想画面制造的紧张感觉,怪房客显得更加的厚重,其中很多小段落彰显的幽闭的恐怖心里,全面一直很平静的把波兰斯基逼疯,可是最后波兰斯基的跳楼和对面看客嬉闹的舞台却显得非常的舞台化,房客在追逐波兰斯基的时候,房东身边的一个房客甚至像蛇吐信子一般伸出了舌头,而且一个不算小的细节阿佳妮也在里面。PS:波兰斯基那个时候虽然也四十了,但还很年轻啊,阿佳妮则那么萝莉。
还记得男主在教堂里参加葬礼的那段戏吗,他看到了那个在电影院摸她大腿的女人,他想接近她。但是这里是教堂,牧师正在祷告,淫欲的罪孽是不允许的。注意牧师说的话,大概是死后人的身体腐烂,被蛆虫咬食。而这时男主抬头看到的耶稣圣像是腐烂的,嘴唇被驱虫咬食,五脏六腑都漏出来。但是你看前一个镜头或者后面的镜头,圣像明明是完好的。这里要说一个宗教观念,就是人本来是不会死的,因为犯了罪,受到诅咒,使得人永远不能摆脱肉体的死亡,除非借着主耶稣基督真诚地忏悔自己的罪才能得救。而这里男主显然受到了淫欲的蛊惑,因此他看圣像时看到的是“死”。其实整个片子讲的就是这个:男主受到蠱动明明想去做一些事,可是现实的条件或者他心中的所谓道德要求他不要这样去做。结果就是他彻底精神分裂了。
刚看完可能觉得男主的转变有点突兀,其实从一开始这个分裂的种子就被种下了。我们来梳理一下他是怎么一步步走向分裂的。
首先他租住这个房子时就是“错的”。因为这个房子的前一个租客跳楼了,但是还没有死。如果那人不死他是租不到这个房子的,因此他希望那人死。他甚至用这个条件和房东讨价还价。他去看望那个租客,本来是想看她会不会死,结果却发现她是那么凄惨。然后她就真的死了,他可能良心上觉得过不去。然后还看到她男朋友,心里就更过不去了。
然后就是他的朋友们,一群肆无忌惮的玩耍的人。可能这是他以前的生活的常态,周六不上班,周五晚上娱乐一下也没什么。可是这种行为在这个新环境里是不被接受的。以至于他去朋友家做客,他看到朋友们可以大声放音乐,跳舞,性开放,完全不用考虑邻居的问题。朋友们给他的这种直观感受,使他越来越对自己的环境产生逆反心理。
他为什么会看到厕所有人长期站立呢?其实那是他的幻觉。有没有发现,他从窗外看到的邻居的窗户上边或者周围都花纹,窗户是长方形或者椭圆形,厕所的灯光是昏黄的,厕所里的人都面色庄严,一动不动,就好像宗教壁画一样。没错,这就是他对这栋楼的直观感受。这栋楼的环境太“正”了,门口都有圣像,刚落下的垃圾瞬间会被收拾掉,十点以后要换拖鞋走路。正是这种非常庄严非常规矩又非常压抑的环境,与男主的那些叛逆想法形成鲜明的反差。
也许有人会觉得那个满脸横肉的女人动不动把人赶出去是很可恶的做法,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也许她说的是真的,那个要被赶出去的女人也许真的是半夜起来洗衣服,她有一个儿子,而不是女儿,她让她的儿子假扮成女孩儿,还假扮成残疾,来博得他的同情。结果那个女人要报复所有人在他们门口撒脏东西时,他又害怕了,他怕邻居都以为是他干的,他赶紧在自己门口也撒了点。
他在厕所的墙壁上看到埃及文字,那些就是之前死的那个租客写的,她和她男朋友都对埃及文化有研究。可能也正是这个原因她被邻居们孤立走上自杀的道路,她叛逆的性格受不了这种规矩的生活。
而男主开始摇摆不定,他同情别人,但他又不信任他同情的对象。他的房间被盗了,甚至不能报警。他接收来自各方的观念,但是无法协调它们。他醉酒时说的那段肢体分离了还是不是身体的话,就暗示他被这些观念弄的已经失去自我了。最终,他也就精神分裂,产生幻觉。他之所以会变成之前那个女租客的样子,可能是他对于她的愧疚,也可能是他想效法她的叛逆,因为他说他要对抗这一切。男主之前说话都是文质彬彬的,变成女人后变得很乖戾。
而当他自杀时,他的邻居们表现的好像都不是自己的错。的确不是他们的错,而男主也早已不能承受观念上的分裂,看他们都成了魔鬼。
《怪房客》的怪异是来自于人的心里,来自于我们对周遭的不确定和不安定性,来自于我们对人的设防和被设防影片的结局,那一声喊叫,就是惊恐和对人性疑问的总爆发。我们因为他人的对应而确定自我的存在,可是因为他人的目光,我们又能保持多少的自己?
边缘疏离,看客心理,被窥视着的逼仄空间,凝滞而生的幻象与疯狂。阿佳妮风华绝代但未参与实质剧情,波兰斯基的局促自卑下隐隐蕴含着爆发力。剧作不算出色的一个,运镜却依旧耐人寻味。
不能和圣婴挨着看
究竟是谁怪,这是个问题。不合时宜的友善,非逻辑的谜团,性别的倒错,现代生活的扭曲与乖张,被模糊掉的正常性。他人即地狱。超现实的,对建筑的两次细致环顾,天井内的舞台与观众,梦魇,成为失去面目的一声尖叫。波兰斯基自己来得太合适了,阿佳妮即使这样也是美。
8/10。在此类通过心理病人展现异象符号的片子里还算新颖,摄影和场面调度等方面仍属上乘。剧本极好,前半段平淡无趣缺乏张力,后半段才在对面前层层铺设的揭示中把气氛营造提升几个档次,波兰斯基的作品大抵如此。男主角装成女人的变奏过渡唐突得很,但是人头皮球一幕已成为经典。
波兰斯基早期心理惊悚佳作之一,展现一个外地人在邻居的冷漠猜忌和排挤之中走向疯狂的过程。波兰斯基近乎本色出演,而阿佳妮是怎么打扮都美艳无比。配乐和布景都极度压抑冰冷,开篇公寓综览和结尾舞台化长镜头惊为天人,篮球变人头,墙洞牙齿,厕所与木乃伊,异装与受害妄想,纸板化的椅子。(9.0/10)
重看。强力聚焦有效达成认同,整体处于悬念中,但进展里发生了不当分裂:一是故事未失其现实性,而客观因素不足以导致最终悲剧,则肇因仍归咎于主观,批判未展开;二是认同基于主体,但主体自我分裂妨碍了更进一步的移情,这在内部形成不当反讽,主体自身处于被反讽位置,悬念被解构,张力就丢失了
还能期待波兰斯基拍什么,何况他还是主演(其实我好生气,阿佳妮在片中故意自毁形象嘛,还要跟波兰斯基谈情说爱,要命!)
那啥 这不就是用神经病的方式讲了一个神经病患者的故事么?毫无信服力好不好 难怪当年口碑票房双败 优点不是全没有 惊悚感营造得还行 波兰斯基自己演得好猥琐好像个GUY 邋遢古怪放荡的20岁的阿佳妮依然是个女神啊
波兰斯基的独角戏,阿佳妮成了可有可无的花瓶。手法沉稳老练,但剧情不够抓人,使主人公趋于崩溃的成因展现的力度不够。
身份认同来自外来人的恐惧、猜测与邻居的刻薄。幻想中,男主感到邻居在设计害他,他同情的女人被抓住(面具与残疾),牙被拔出,想要的烟拿不到,头被踢到天上,厕所矗立的人(信念)消失(漆黑、而后变成西蒙周)。他只有蜷缩进西蒙周的体内,在众人掌声中纵身一跃。阿佳妮的良性引导收到污染。轮回
一会法语一会英语结果导致怎么调都会出现令人头痛的配音情形;阿佳妮的眼睛居然完全被眼镜和眼影遮住了,结果真像个风尘女的样子;最后十分钟太强大了,缺陷还是前面几处看似要展开的情节很遗憾没有下文;这个公寓匿名投诉、投票赶人的情节我之前究竟是在哪看过???
因为被社会斥拒而产生的恐惧,不仅仅来自外部,也出于一种小心翼翼的自我调适,你以为你一个低劣品、外来者变得更讨人喜欢、更低人一等就能融入环境吗?结局只能是丢失了自我,被影子吞噬。
看了几篇解读,才勉强理解电影是什么意思。真实的受排挤,到受迫害妄想。但是从今天看来这些理由有点说不过去,自然也无法理解。跟现代中国硬盘相比,在法国的波兰人过得简直太好了,如果这点事就被逼自杀,那北京人口能少一半。
神秘男子遭遇极品住户,鬼屋公寓接连发生惊奇一幕。是奇葩邻居故意刁难,还是异装男子故能玄虚,请看波兰斯基时间,真相只有一个。
自己吓自己。波兰斯基的暗黑功力不错,暗示外来移民者和法国社会的格格不入和自身焦虑。就是阿佳妮戏份少了些没有物尽其用。《春的森林》金发萝莉伊娃爱洛尼斯科也客串了一下。
阿佳妮!~!~~~
外来户小职员在巴黎被看低的苦恼经历,波兰斯基喜剧演技真心不错,女装瞎眼。不强调叙事所以没有深虐深疯的爽。两层眼睛的梗原来出自这里。我和我的头or我和我的身体这个问题超级嗲
怀疑、恐惧、压迫,波兰斯基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表达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对人性的质疑。他眼中的世界从不是美的,是繁复的,冰冷的,令人不舒服的。正如欠缺了希望的绝望是不完美的。他的方式不是令我喜欢的。
吸取可可的后窗是邻居即犯罪,波兰司机的后窗是邻居即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