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宗、宗教与梵蒂冈知识背景干货
在我生长的文化圈中,西方宗教题材的电影历来不受待见,最有名的大概是商业片《达·芬奇密码》,但其中的晦涩也使人“知难而退”。更不用说如《耶稣受难记》这类宗教记实电影,更是无人问津。这里,我暂不把《驱魔人》、《七宗罪》、《冒牌天神》、《修女也疯狂》这类影片归为我所说的“宗教题材”,首先这些电影没有严肃平实的风格,更应归为“惊悚片”或“喜剧片”;其次,它们只触及到了某些宗教符号和寓言,并没有对宗教历史、理念或者《圣经》内容进行直接的刻画与讨论。
在北美上映的《教宗的承继》(The Two Popes)是一部宗教纪实电影,英文片名直译为“两位教宗”,这部电影获第77届金球奖提名、第92届奥斯卡金像奖提名。它改编自一个真实历史事件,讲述的是罗马教廷在2013年发生的一次教宗换届事件:
2013年,罗马天主教教宗本笃十六世(PopeBenedict XVI )深陷丑闻,并因年老体衰,决定将教宗宝座“禅让”给了一位阿根廷红衣主教,他就是现任教宗:方济各一世(Pope Francis I )。虽然这两个教宗一位是保守派,一位是改革派,观念针锋相对,但这次权利的承继却出乎意料地平顺、融洽。
介于宗教题材可能对很多人来说比较陌生,我决定为这部电影做一篇科普文章,攒些干货送给有兴趣的观影者:
根据官方解释,Pope有三个身份,(1)全世界各地天主教徒的领|袖; (2)世界天主教会中心——梵蒂冈罗马教廷的主教; (3)梵蒂冈这个国家的元|首。
为什么一个宗教领袖同时也是元|首?从现实角度就很好理解:梵蒂冈常住人口就800多,100%是天主教徒,几乎都在为教廷工作。这就导致了一个局面;国家即教廷,教廷即国家,因此,势必政教合一。
一般来说,我们耳熟能详的是把Pope称为“教皇”(而非“教宗”),这大概是因为他从形象上就给人一种“皇帝“的感觉。但其实在天主教徒眼里,Pope并非皇帝,相反,在意大利语里Pope就是Papa(爸爸)的意思。天主教徒亲切地呼唤他为Papa,意大利人则称他为Holy Father(圣父),因为如上文提到的,对于意大利人来说,Pope也是他们罗马教廷的主教,Holy Father就是对主教的称呼。
先抛一个数据:在2010-2018年福|布斯世界最具影响力榜单(Forbes list of The World’s Most PowerfulPeople)中,教宗都名列前茅,2013-2015年甚至排到了世界第四位。
可是,为什么Pope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从宗教上看 - 全球有约13亿天主教徒,占世界人口17%(W|kipedia Christianpopulation)。而Pope对教徒和教会拥有至尊权利(Papal Supremacy),1870年,罗马教廷召开第一届天主教代表会议,把“教皇永无谬误”正式定为天主教教义。Pope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上帝的箴言,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也就意味着“上帝的安排”。 比如,他可以在心中默念来决定教会中的重要职位人选(没错,默念就可以),然后就能直接任命枢机主教(在教会中是仅次于Pope的大咖,也称红衣主教),而枢机主教组成的议会拥有对Pope的选举权。所以现任Pope,如果他愿意的话,是可以决定下一任Pope是谁的。这就不难理解为何电影名为《教宗的承继》,而非《教宗的选举》。 -从经济上看 - 梵蒂冈国土面积仅有0.44平方公里,说白了就是几座教堂建筑和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边缘就是国界。那里没有任何自然资源、工农业。收入主要依靠宗教银行盈利、教徒的捐款等。但是,梵蒂冈金融却渗透到了世界各地,在各国拥有大量投资和房地产,单在北美和西欧国家的投资就高达几百亿美元,黄金和外储备超过100亿美元(Sohu Wolrd《梵蒂冈控制着巨额财产》)。 -从政治上看 - Pope的政治权力从历史看来已削弱不少,但如今梵蒂冈还是君主专制。Pope可以统领梵蒂冈国务院、直接任命国务卿,管理所有内政、外交事务(梵蒂冈目前与183个国家建交)。由于天主教信徒遍布世界,在国际上的影响力接近超级大国。
跟历史相比,Pope大概是越来越难当了。天主教廷的腐朽与保守显得与当今世界越发格格不入。这种意识形态的冲突,导致信徒大量流失,特别是在近十年来的欧洲尤为明显。Pope几乎沦为了“腐朽与保守的象征”。
除此之外,Pope还得面临巨大的舆论压力,比如Pope本笃十六世在位时,就爆发了轰动一时的罗马教廷丑闻。2018年8月14日,美国宾夕法尼亚州总检|察机官公布了一份长达900页的报告:过去的70年间,天主教庭有300多位神职人员涉嫌性侵儿童,受害者多达上千人。虽然性侵大多发生在2002年前(本笃十六世是2003年当选的),但是教廷掩盖事实的态度令人寒心,本笃十六世对性侵案件的处理也颇具争议,有人谴责他无所作为、遮掩事实,而事实上他曾努力推进教廷新规,加快将施虐者从圣职中除名。
这件事情在《教宗的承继》中也被很隐晦地一笔带过。但现实中,对于本笃十六世的质疑与谩骂却从未平息过。这一切,势必让 Pope焦虑不堪,身心俱疲。
21世纪的Pope正在遭遇如此艰辛的命运,可这种“宿命”其实早在第一任Pope——圣彼得就已注定。圣彼得是耶稣第一个门徒,也是最喜爱的一个,在耶稣遭受迫害后,他要求将自己倒钉在十字架上(他认为自己不配如耶稣那样正钉十字架),为世人洗清罪孽。圣彼得死后就被葬在如今的梵蒂冈,耶稣曾对圣彼得说:
“你是磐石,我要在磐石上建立我的教会”
于是,在梵蒂冈——圣彼得埋葬的地方,建起了圣彼得大教堂,也就是今天罗马教会的所在地、世界天主教的中心。 先驱圣彼得,作为第一任Pope,早已谱写了作为Pope的宿命:
他是磐石,必须身负教会的重担他将终身倒钉在十字架上,遭受非人的苦难
抛去外界因素不说,Pope这个工作本身也并不轻松。工作性质要求他必须有从一而终的一致性、耐心和毅力。他还必须是个学者,能熟练掌握拉丁语,这在如今的天主教廷也已比较少见,枢机主教中能说拉丁语的都不足20%。电影《教宗的承继》中就讲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本笃十六世在发表辞职演讲时使用了拉丁文,而当时在场的主教们几乎都没意识到那是一次辞职演讲,Pope谐谑地说,当他宣布坏消息时,就倾向于会用拉丁文“敷衍”一下。
除了学识之外,Pope还需要每天与各地主教会面、主持无数弥撒等宗教仪式,挥手微笑到身体僵硬为止。因为教廷工作的艰辛,如今的罗马神职招募也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Pope作为上帝的代言人,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神的旨意。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完全放弃私人生活,一辈子不婚娶。就如《教宗的承继》里的本笃十六世,一个86岁的老人,伤心地说:“我真的觉得很孤独“。这时的Pope或许很羡慕那些普通的老人吧,他们平凡庸俗,却过着热闹快活的日子。
跟中国的老人一样,本笃十六世在任时,每天也会去花园散步30分钟,他会利用这个机会祈祷冥想、活动筋骨。然而,这30分钟也并不轻松。首先安保人员必须在Pope出行前对花园进行彻底清场,工作人员、园丁、踢球玩耍的辅祭童必须全部散去,当Pope开始散步时,连花园里的摄像头都必须彻底关闭,以保护他的隐私。 他就这样,在无人注视、无人问津的空荡花园中,蹒跚踱步。他会祈祷些什么呢?
The two Popes,一位是前任本笃十六世,另一位是承继者方济各一世(以下简称方济各)。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人?
Pope本笃十六世原是德国人,他居住在豪华宫殿中,喜欢艺术、诗词、弹奏莫扎特(电影中他弹奏了Jazz,据说与现实不符)。他不但是Pope,同时也是神学家,他一生中写了很多关于天主教的书籍,尤其针对中世纪晚期和后现代早期的宗教研究。他睿智、坚韧、孤傲,很少接受采访,不常在公开场合发表过多看法。
Pope方济各来自南美洲阿根廷,他是历史上第一位来自欧洲以外地区的Pope。“选出一位阿根廷Pope”并非偶然,据统计世界上40%以上的天主教徒都来自南美洲,而阿根廷的教徒就高达的68.5%。方济各跟多数阿根廷人一样,热爱足球和探戈,他拒绝佩戴昂贵的珠宝,选择居住在宫殿旁边的小公寓里,他喜欢融入热闹的人群,与普通大众拥抱握手,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并定期接受采访,他甚至在Tw|tter上圈粉无数,达到了全美国前10名的热度。
(最近听说他生病了,可能被传染了新冠状。。。可恶,为什么就是不戴口罩?!希望友善的他早日康复!!)
Two Popes,一位严肃神圣,一位亲切活跃人们会希望哪一位是精神领袖呢?
在《教宗的继承》中,本笃十六世把权利交接给了方济各。很难想象,他居然愿意将“教宗之位”承继给了一个与自己观点截然不同的“竞争对手”——方济各。 在电影中,这对亦敌亦友的两位Popes,前一刻还在激烈辩论,势不两立;后一刻却一起吃pizza、喝芬达、看球赛,仿佛一对亲密老友。球赛最后,德国赢了,阿根廷输了,这对老朋友却依然融洽地斗嘴取乐,内心是何等的平静、喜乐。 《教宗的承继》本笃十六世和方济各在吃Pizza之前祷告《教宗的承继》方济各和本笃十六世共同观看阿根廷与德国的世界杯比赛 在电影里,本笃十六世的淡泊退位、平和地交出了教宗的权利。无论是为了拯救教廷,还是依从主的安排,都显得公心大于私心。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2016年的美国大|选,竞选者不惜互相谩骂,揭发丑闻。每逢大选,总是美国政|界丑|闻、八卦最多的时候。其实,又何止美国,任何一场利益争夺都会如《权利的游戏》和《纸牌屋》一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2013年2月,本笃十六世在退位演讲里说,自己年事已高,疾病缠身(当时他已经86岁,单眼失明,使用心脏起搏器)。另外,他也坦承自己的能力不足,他原话是这么说的:
“My weak point perhaps is a lack of resolve in governing and making decisions. Here, inreality, I am more a professor, one who reflects and meditates on spiritualquestions. Practical governance was not my forte, and this certainly was aweakness.”我的弱点就是缺乏管理和决策的能力,实际上,我就是个教授,只善于在脑袋里冥想思考问题。治理国家和教会不是我的强项,而是我的软肋。
退位后,本笃十六依然留在罗马教廷,甚至保留了Pope的头衔,称为Emeritus Benedict XVI(荣退的本笃十六世)。他这么做似乎也并非放不下手中的权利,相反,他表示在最初就没想得到“Pope”这个位置,比如在2017年接受德国记者Peter Seewald采访时,他就说:
“I realized that I couldn’t do all that I had to alone, so I was forced to put myself in God’s hands.”我发现我无法独自完成我的目标,因此我被迫将自己交到上帝手中。原来,对他来说,当Pope是被迫的,但他依然为宗教事业奉献了一生,如今,即使退了休,他也发誓永不重归“私人生活”。侍奉教廷一时,必须侍奉一世。Pope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必须完成承诺过上帝的使命。
正如他在接受德国记者采访时说:
“I do not return to privatelife, to a life of travel, meetings, receptions,conferences and so on. I donot abandon the cross, but remain in a new way near to the Crucified Lord.” 我不会回归私人生活,也不再旅行、做弥撒或者开会等等,但我不会离开教会,我用一种新的方式与主接近。
在后来的几年中,本笃十六世坚持工作,写了三本关于耶稣基督的书和三份教宗通谕。如今他已93岁高龄,在以他更擅长而舒服的方式继续为教廷做着贡献。他心里或许会不时默念:
“嘿~那些抛头露面的活儿,就交给方济各这个老顽童吧。”@Pontifex (方济各的Twitter账号)
初为世人,我们又何曾知道自己应选择一条怎样的路,就如本笃十六世当上Pope一样,他回顾往事才发现这并不是他主动做出的选择。
或许,上帝并没有计划好一切,而是在不停掷着骰子。他说:孩子,期待明天吧,因为连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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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我在检索印象派女画家莫里索生平时,偶然发现了一个我不曾了解的痛心事实:我非常喜爱的画家塞尚、德加,以及另一位印象派画家雷诺阿原来是反犹分子。
回到历史中,这牵扯到发生在1894年法国的一件冤案“德雷福斯案件”(Dreyfus Affair)。一位叫德雷福斯的犹太人军官被怀疑是德国间谍,在有专家表明他的字迹与间谍情报不符,其他生活工作细节毫无瑕疵的情况下,这位犹太人军官仍被判终身流放。直到1896年真正的间谍被抓获后,德雷福斯的冤案仍然花费了颇长的时日才得以平反。
当时这一著名案件撕裂了法国的整个社会。即使在真相大白之后,社会上的反犹情绪仍然高涨。在印象派画家群体里也分开了两个阵营,一方是反犹的德加、雷诺阿、塞尚以及罗丹,另一方是唯一的犹太画家皮萨罗、莫奈、女画家卡萨特以及塞尚幼时好友左拉。左拉一直为德雷福斯的冤案奔走呼号,但后来遭到迫害不得不远走英伦。
另一方的反犹画家呢?德加与自己多年的犹太人好友一家断交,撵走了家中的犹太佣人,并与皮萨罗断交。同样与皮萨罗断交的还有塞尚。要知道在塞尚不被家中认可而秘密与妻子结婚时,是皮萨罗为他们夫妻提供了住所,并于窘困之中接济他们家庭的。雷诺阿呢,在家里的画室大谈反犹:“他们(犹太人)来法国就是为了赚钱,但如果要进行战斗,他们就会躲在树后面。军队里有很多(犹太)人,因为他们喜欢穿华丽的制服招摇。如果他们不断被所有的国家驱赶,一定是有原因的,就不应该给他们太多的空间。”(这样的话,是不是在当今社会也异常地耳熟?)正是当时欧洲弥漫的反犹立场,使希特勒和纳粹得以堂而皇之地隔离、迫害和屠杀犹太人。即使战后,各地的欧洲人仍然继续敌视甚至迫害犹太人。
这篇我翻出的旧闻对我可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要知道,我多么喜欢塞尚笔下众神像般的大浴女,多么喜欢德加笔下高雅飘逸的芭蕾舞女!我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于是检索了好多文章,希望着自己读到的是偏颇之词,然而越来越多的文章印证了他们的反犹立场。于是接下来的几日,我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我当然理解人无完人,但我能否把画家的人品与他的艺术相分离?扪心自问,我很难说我可以。
就在这样的困惑中,我今天看到了电影《教宗的承继》。意想不到地,我在片子里找到了答案。
片中阿根廷红衣主教弗兰西斯接受退意已生的老教皇对往事的忏悔,他说:“请记住:真相至关重要,但没有爱,真相是令人无法忍受的。”(But remember, truth may be vital, but without love it is also unbearable.)
是的,我不可以忘记自己喜爱的画家那令人愤懑的反犹立场。而我能不能从内心里宽恕他们呢?我必须这样做。只有这样我才能面对难以忍受的现实。只有这样我才能放下心中沉重的思想包袱。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回内心的安宁与平静。但前提是,事实仍然是事实。我不能选择性忽视这样的事实。
这就是一部好电影-《教宗的承继》带给我的巨大收获。我相信在今后的生活遇到难关时,这句话依旧会醍醐灌顶。铭记,并心怀感恩!
一点感想: 1.枢机主教的红衣怪可爱的。 2.以为是纯英语片,没想到有不少意大利语。有点亲切,虽然是为听歌开始学这门语言的,虽然只听懂一个tu。 3.或许派系斗争里的每个人都是格外孤独的? 4.身居高位或许意味着将被所有人猜忌。教宗产生疑惑的时候,谁能帮助他呢? 5.本笃十六世或许是个情绪格外内敛的人? 6.禁欲之于天主教,就像不食荤之于佛教,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也不是一直如此? 7.在宗教信仰中,“权威”这个词应该怎么理解? 8.闭上眼睛就看不见,陌生的语言也听不懂。可根本没用。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会发生什么。 9.对忏悔与宽恕的新看法:不是为了遗忘,是接受自己的局限性,然后去弥补(不想用“赎罪”这个说法)。 10.从没怀疑过不是真正的坚信。 11.“如果必须流泪,就让它成为欢乐的泪水吧。” 非常可爱的几个片段: 1.餐前祈祷与几次伸向比萨的那只手w 2.直升机上,本笃十六世摘下耳机:你说什么我听不到w 3.告别前的探戈。本笃十六世边虚虚挥舞着拐杖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快走,快让他走,别再让他来了”。旁观者压抑不住的笑意。 4.本笃十六世走入人群中,那些模糊不清的照片中人们清晰的笑容。 5.我与你有分歧,但我仍愿为你祈祷。
我很庆幸,在2019年年终,上映了一部很有意思的影片。我又很懊悔,竟然等到2020年年初才看到。 《教宗的承继》 看完后第一时间查了查承继和继承的区别,百度知道上是这么解释的:承继重向前的承接,继承重向后的延续。 承接什么呢? 两次教宗选举清清楚楚地向我们展现:本笃承接了逝去教宗的职务和责任,贝尔格利奥承接了本笃未能妥善解决的困境。 本笃被选为教宗时,燃烧了两次黑烟进行了三次选举;贝尔格利奥被选为教宗时,第一次就白烟滚滚。 这两个人好像一直不对付,无论是观念还是行为方式。本笃无法理解贝尔格利奥的鞋子,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能和自己的园丁谈笑风生;贝尔格利奥不明白为什么本笃要独自吃饭,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接受自己的卸任。 时间就在两个人的拉锯战之间缓缓流淌,最终也不知道是谁改变了谁。 “你这是妥协。”“不,我改变了。” 教宗对教宗说。 “我改变了。”“不,你这是妥协。” 教宗对教宗说。 晚餐后的钢琴,细雨中的探戈,两个年迈的人。 安东尼霍普金斯老得不像样,从《沉默的羔羊》里的蓝眼睛到如今黄绿色的瞳孔。 乔纳森普雷斯一直都与教宗类角色有着不解之缘,从《权力的游戏》里的“大麻雀”到这部影片里的贝尔格利奥。 谁都犯过错,谁都好像不配做教宗。可是向天主祷告,他或许会原谅每个人。 贝尔格利奥终于不负众望成为教宗,是个自己订机票关心卫兵热不热的教宗。 本笃终于卸任了教宗,是个看见人群中举起巨大条幅“谢谢”时会微笑的教宗。 2014年德国和阿根廷世界杯决赛,也是教宗和教宗最后孩子气的对决。 网飞的野心很大,制作也很精良。网络电影的不断发展让电影可以不在影院播放,有了新的传播途径。无论是“教父”齐聚的《爱尔兰人》还是这部《教宗的承继》都让人觉得新途径和老演员也能碰撞出别样的火花。 其实这部电影最让我动容的是其中插着几帧动如静景的阿根廷风光和夏宫夜景,以及突然点着的那盏灯。 年轻的贝尔格利奥坐在高高的石头上嘴角上扬,微风吹过天地,有种别样的美。
当一个所谓的保守主义者、一个绝对主义的赞同者、一个想必在伦理上是道义论者……当教皇本笃
与
一个所谓的自由主义者、一个相对主义者的同情者、一个想必在伦理上是目的论、功利论者——主教贝尔格利奥
交谈,
或曰论战,他们的谈话内容堪称经典:
本笃强调界限、传承,贝尔格利奥指出那界限是隔离墙,传承不过是不懂变化的自我辩解;
本笃立刻指出正是墙让建筑坚固,贝尔格利奥反问:基督,他建墙了吗?
这是真正的“棋逢对手”意义上的相称交谈,而这种交谈之不会有结果,在于两者都是善,且都是深思熟虑的善。对一切已经有了答案的人,可不仅仅是贝尔格利奥主教。
所以,客观上,我们的世界其实是站在主教贝尔格利奥这边的,因为无论教皇如何能够证言传统持存的优先价值,他与贝尔格利奥的交谈本身就说明了“相对且都有理的事物”——也就是多样性——成立。
有谁会反对多样性呢?站在主教贝尔格利奥的角度,如果他是一个更尖锐的哲学学者,他就会问,你那种信念难道不是来自于多样性本身的允许吗?
但是我们也大可想象,精到又学究的本笃教皇一定会问主教贝尔格利奥,那么,你对多样性的拥抱为什么也表现为毫不妥协的绝对呢?
相对主义是绝对的吗?绝对教条真的绝对吗?天使不是5世纪才有么?
交谈陷入了僵局,但真正陷入僵局的是两位教宗所表征的善。
到底什么才是善?为什么人们对善的看法如此不统一却又如此坚强?最虔诚的心灵尚且如此,更别说世人在彼此的所处的关系中。
直到我们忏悔。
忏悔中,我们讲述自身的故事,并在故事中找到坚持这种善或者那种善的根由。
故事成为了善的根由,这意味着叙事对于说理的优先性,这其实很符合人生的实际情况,毕竟我们是被随手抛入这个世界的,先是兴于诗,然后才立于礼。
但,我们还有另一种忏悔方式,如果说,开明而自由的贝尔格利奥的忏悔是一个经年的灰暗卷宗,那保守严肃的教皇的忏悔,从根本上则是在光明中的咆哮;如果说,贝尔格利奥主教的忏悔特别容易让人理解——并因此符合他的平民精神的话,那么本笃的忏悔则不那么好懂,因为这个在世间代表上帝的人已经从一些征兆里、从自己的宗教心灵中,再也感受不到上帝的存在了。
因此,本笃对贝尔格利奥的忏悔所进行的宽恕,体现出来的是人类的同情与仁慈,并且在那里,善的根由得以理解,我们由此知道,即便是“相对主义”,但对具体的人来说,相对也是绝对的;
但是,如果我们仅仅拥有这种同情和仁慈,那么,贝尔格利奥对本笃的忏悔所进行宽恕,是不可能的。因为,本笃的忏悔里蕴藏着本片最大的危机,理念上的危机:是不是上帝已经离我们而去?
让我们再看一下贝尔格利奥当时的眼神。
他其实有点被吓到了,那个时候他甚至连“Im sorry”都说不出来,他只是怔怔地看着教皇。在信仰的核心圣地,贝尔格利奥面对的一个失去了信仰的人,而他是教皇本人。
这当然是最深刻、最高的忏悔,也是交给贝尔格利奥的“考题”,因为表面上是本笃通过这番忏悔向贝尔格利奥发出不能拒绝的邀请,但其实,这是对他的考验。
所幸,本笃继续说了下去,贝尔格利奥的从中立刻找到了善的标记,他凭借这个立刻恢复了他作为牧羊人的自信,恢复了信念的安定。
但切莫认为这个标记就是本笃说他这几天又听到了上帝的声音——这不是善的标记,因为善的标记不在于善的恢复,而在于善的寻求。CS路易斯早就说过,近有两种,一种是离得近,一种是趋近——后者才是动能的,才是永恒的善的标志。所以,本笃是这样讲述的:上帝不是离开了,而是说“去吧……我忠实的仆人。”
这绝非修辞上的差别。
由此,上帝仍然是可理解的上帝,他的权能体现在本笃身上,就在于仅这句话便表达出了本笃的全部生命故事;但,需要留意这个故事不再是叙事式的,而是理念式的:能动性才是善本身,而人的能动性就是带着爱去理解和寻求真相,因此从根本上上来说,人的“目的”原则是善与一切和解的根源。
也许,我们的世界首先是叙事的、是诗的;但最好的故事,最好的诗,是被理念领向高处的。
和解,终于达成——或者说,两位早已年过半世的伟大笃信者,再次从彼此身上确认了自己仍然、以及必将继续走追寻上帝之路的实践。
电影是“哲学与诗的结合”,这部电影名至实归,我们在它的诗意中会心一笑,我们从它的哲理品质里发觉难题与解答的可贵。
作为一部电影,这个很优秀,很好看。
可是作为一个现实事件,我们从非艺术角度来谈谈它,可以被接受吧。
怎么知道一个东西是科学还是宗教?宗教徒吹起彩虹屁来,他们在内部从来不觉得尴尬,即使在外面看来尬极了。
这部电影没有解释我们心里的任何问题, 包括它自己提出的一个问题:本尼在不认同乔治所有观点的情况下,为什么还是希望乔治当下任教皇?
因为他们是朋友?因为乔治跳舞跳得好?因为乔治的声音像上帝本人?我们要不要把 Morgan Freeman叫过来谈一谈?
电影中段进入很吸引人的谈话,两个人在谈“你真的能听到上帝的声音吗?”
我们也想知道。
你们,真的可以吗?
搭配的画面是乔治在荒野里徘徊,很象征,很宗教,很不错。
然后莫名巧妙地,这个问题就解决了。乔治就坐在晴朗的山顶了。他在军政府期间背负的道德包袱呢?这个感觉我们懂,历史共业啊,这真不是一句“我努力过”就能自我解脱的?
能解脱,我们全解脱了。我们都没解脱,你怎么敢自我解脱?
乔治在军政府垮台后去偏远山区传教、带小孩踢球、给穷人发饭,看起来反而像个宣传片。我有个端不上台面的个人观察,就是我觉得阿根廷政要谈到“贫富问题”的时候,特别虚伪。这么多年了,就会发钱、发饭、派教士、集体化,夸夸其谈。天都塌了,地位这么高的人还把发饭传教当成宣传点,反正我不能被说服。
所以,乔治看着这么多人殉教、被虐杀、被活着从飞机上扔下海,他决定做个liberal,就解决了?
另一边,老本尼在教皇位上可算倒霉透了。怎么这么多历史问题都在他这里集中爆发?加上他不受欢迎的保守主义立场,到最后众叛亲离。他竟然在电影里承认:“我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这种感受在《血战钢锯岭》里用Andrew Garfield 一个大特写来表达就是:“我为什么在这里?上帝你在哪里?你把我放在这里干什么?”
不信教的人,对这种困境也能感同身受。
明明我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却没有任何正面影响,世界在我周围崩塌,无辜的人受到伤害,我不觉得我错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一直不太喜欢前教皇,这个时刻竟然对他有点同情了。毕竟那些错误没一个是他直接造成的,更和他的保守观念没一点关系,大家迁怒于他,多少是由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他长得凶巴巴,不如乔治亲切,不如乔治会来事儿,不像乔治对人名和人脸有超强记忆力。
对于教皇来说,这些本来不是错误。只不过他生错了时代啊。
本尼的困境,说起来可是个大问题,就是教皇本人可能不信了。这个问题,竟然让乔治请他吃个披萨解决了。
不知道是太敏感还是笔力不足,就是在剧情高潮的时候,感觉剪掉了一大块。本来还比较深刻的对话,用庸俗的“友情、勇气、胜利”收尾。
然后是大段的乔治带本尼看球。看得出观众这时应该觉得“教皇好可爱”,可是我的逆反心理发作了。喜欢足球的人本来就有好人也有坏人,为什么一个政要喜欢足球、吃披萨就是可爱的?为什么你们觉得这样会让我们接受他,你们把我们当傻子吗?阿根廷缺这样可爱而没用的政要吗?
就这样,这部电影反而让我觉得方济各很奸诈,太会做人情了,至善而近伪,虽然我以前对他印象还不错。本笃16世倒是展现出人性的一面,像那个顽固守着小房子的老爷爷,令人同情,有戏剧张力。
除了对现任的彩虹屁太响以外,整部电影其实相当出色。前半部分非常好看。
8.2 声音在影片是很重要的概念,信徒的声音,衪的声音,自己的声音,我们通过聆听来宽恕。
在交流与忏悔中去探讨信仰。有几场戏将他们还原成普通人的设计还是很出色的。有人性的部分,也有神秘且神圣的部分。两个演员的表演太精彩了,也是影片的主要加分项。
独吃土豆丸子没有与圣彼得教堂游客合影时快乐,戴上教宗披肩没有看阿根廷球队进球时自由。女孩会原谅我走向神父告解,上帝会忘记我没有保护司铎,在晦暗的夜里基督是否也在监狱里受难,迷雾散去神迹会否出现在云层。饥饿时安杰丽卡门前的披萨可以充饥,彷徨时圣彼得宝座上的凡人能否指给世人正确的路。
(LFF 2019) Speaking English is exhausting. 噗,两主演要搞定这么多种语言才真是exhausting...
Father,祈祷时可以抽烟吗?不可以!Father,抽烟时可以祈祷吗?of course!
观感很好,文本很舒服,虽然充满了一种“电视感”,感觉台词深度不够,且摄影的剪辑太跳脱。但好处也在这里,让人物显得鲜活且平实,把两代教皇的“人”味拍出来了,算是给了普通人一扇窥视教宗的伪窗。但个别话题比如牧师X侵儿童等挖掘太过浅显和敷衍。两位主角表演都很卖力。
如何表面给上司递辞职信,反而成功提拔加薪的经典案例
好看的历史传记片,再现了近10年前梵蒂冈两代教皇接替的真实故事。我去过罗马西斯庭教堂看米开朗基罗的杰作多次,第一次从电影里了解到教庭在里面的真实活动情况;两位教皇也被老戏骨演员们赋予了真实生动的人性描写,很开眼界。这位巴西导演近二十年前的作品《上帝之城》就震惊了我们,至今65岁了还宝刀不老,佩服!
我喜欢他们的对话,不必完全认同对方,不必妥协也不必改变。
年轻的教宗里,Lenny厌倦梵蒂冈的流行化世俗化而将其带回保守主义。他让自己与信众保持距离和神秘感,并期望天主教成为大众难以进入的小门;他认为信仰应该是虔诚信徒们精神上淬火般的一种锻炼,而非大众们疲惫生活中轻浮的一缕抚慰。而此处本笃十六世退位则是因为,他渐渐感到,与其说人们信仰的是上帝,不如说在将教皇本人奉若神明,而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凡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信仰在这样的情景下该归往何处,于是最终自己选择步下神坛。一开始看,这两部作品一部步入保守,一部步入亲民,似乎持相对立场,实际也殊途同归,是一种对纯粹精神的呼唤,呼唤人们集中注意力于上帝和爱本身,集中心力于提升自己的精神世界,这才是教会真正想要传递的价值。(感谢评论提醒,把基督教改成了天主教
#LFF2019#视听极现代,网飞卯足了劲摆脱平民身份,工作日座无虚席倒是证明了一些。谈神的存在,谈罪孽,谈足球,谈世界的关系,谈风的声音,也谈笑话。(观影过程中一直想到索伦蒂诺拍的话会怎么样)
起步的建置并无太多意外,以“世俗化”为切入口,仿纪录片式的形式包装,将两种不同的观念与实践方法对撞,拿轻巧笔触写小格局。而闪回的介入,亦是仿纪录片中的“搬演”,开启了有趣的反转。原来是一部“仿‘剧情片化纪录片’的剧情片”,不仅要把两个教皇“凡人化”,还要把他们都“罪人化”。个体史在口述中得以重塑,并同样轻巧地赎罪与告解,达成两个人物之间的三重反转关系,视野不断在微缩与宏大中跳转——这是一个技巧不错且关心“看待世界”这种“大问题”的文本,布满反讽、暗藏机锋,放在如今时局中是贴切的。但缺陷同样在于创作者过分聪明,反而造成了很多问题的遮蔽,比如拉辛格是和一系列虐童丑闻交缠在一起的,本片刻意绕过,关键时刻还消音处理;世界杯收尾看似是巧妙的,但也使电影最终变得糖水与虚假。
很规整的传记片,不乏亮点,在三星和四星之间犹豫,还是给四星,毕竟同时探寻灵性和人性,实属不易。尽管影片用手持摄影、快速剪辑、流行金曲等电影手法消解宗教的严肃和厚重,但真正成就这部电影的其实是梵蒂冈的实景以及两位教皇的真人出镜,教皇回归凡人的题材虽新鲜,但这个时代最难的议题,是每个人从世界和自身寻获神圣的碎片。
如何评判一个导演的符号学水平,就要看他是如何阐释其意识形态的,故事与意识形态间有多疏,内核与对话又有多密。两代教皇,一个历经德国纳粹,一个历经南美新自由主义实验场的摧残。前半段通过保守派教皇引出“墙”、女性主义、LGBT平权等一系列社会问题,甚至用如何寻找基督来化用《古兰经》的“山不向我走来,我便向他走去”,借历经新自由主义摧残的拉美人之口来替80%的群众要人权,又用蛮横和丑闻来批评早已腐朽的WASP和新纳粹,反映了整个美国社会乃至西方社会的缩影。后半部分则以最具代表的拉美母亲运动、阿根廷军政府来反思新自由主义摧残下满目疮痍的国际社会(难民也是由此产生)并以此来呼吁变革。最难能可贵的是新任教皇正在以实际行动推动着变革,较之《寄生虫》的绝望,本片则充满希望。喜剧结尾更像“和解而非冲突”的呼声
演吃人魔就是吃人魔本魔,演教宗就是教宗本宗,完全看不出演的痕迹。
现如今传记片想找到一个新鲜的表达角度实在是太难了,费尔南多·梅里尔斯选择用大量的跟拍镜头,仿照纪录片视角去进行剧情解读。令牵一发便可动宗教世界全身的两代教皇,回归到普通人的同等地位来诠释,其所面对的困难与对事物的喜悦变得真实可信。导演也没有美化宗教的意图,而是尽可能突出纪录感,几首流行金曲的变奏有如神来之笔。乔纳森·普莱斯太出色地诠释了方济各,多语种的台词切换、口音变化、细腻的情绪表达,令人极为信服。安东尼·霍普金斯饰演的本笃十六世、胡安·米努欣也同样很出色。
大麻雀与汉尼拔教授不得不说的往事。看着他们二位互相飙演技真是太精彩了
以文艺的拍摄形式告诉大家神父也是平常人,不要神化了他们。他们也喜欢肥宅快乐水,喜欢足球世界杯,喜欢钢琴,喜欢abba 。So we are the world we are all a part of God's great big family…
梵蒂冈的公关手段连电影都用上了,可以说非常与时俱进,非常高级了。能够将权力移交给跟自己政见不同者,本身就是非常伟大了,绝大多数人都是做不到的。所以一窝窝的,一代不如一代。
从保守到开放,从神性到亲民,两代教宗的传承没有太多世俗烟火气息,而是以对话和神学思辨的形式完成交接,希望基督教以后都能够好好做“人”。为了对接真实胶片,画面明显做了降维处理,用世界杯决赛来收尾真是神来一笔啊~(好想知道索伦蒂诺会怎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