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之月]几乎可以看做宫泽理惠的个人表演秀,或者说,导演吉田大八跟宫泽理惠一起,向观众展示了何为“库里肖夫效应”。电影里的宫泽理惠的表演非常内敛,很多时候都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但观众却可以通过她精湛的表演产生一种很强的代入感,从她的一举一动,一个细微的眼神里,窥见她的内心所感所想。
这是一部让人看完之后,马上就想看第二遍的电影,在导演吉田大八的掌控下,宫泽理惠用精彩细腻的表演带着观众一起沿着女主角梅泽梨花的心路历程,“一条道走到黑”,最终图穷匕见,逃亡异乡。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埃及的电影[走向深渊],跟这部电影很相似,只不过那部电影的女主角出卖的是国家利益,这部电影里梅泽梨花是盗取公司钱财,但目的都是贪图享受,明知是“深渊”,还是无怨无悔地一步步走下去。
虽然本质上贪婪无耻,为个人私欲不择手段,但宫泽理惠并没有把女主角塑造成一个咄咄逼人的女人——试着跟[夜行者]里杰克.杰伦哈尔扮演的那个角色比较一下。她的形象是那么普通,言行是那么低调——这也是我不太明白的地方,那个“小白脸”平林光太(池松壮亮饰)一开始到底看上了她哪点?要知道他刚认识梅泽梨花的时候,她可不是“富婆”。这也是让观众更容易“代入”的地方,觉得她跟自己一样,就是普通大众中的一员。
观众甚至不太明白一开始她为什么要出轨。她应该算是有一个好丈夫,无论她当家庭主妇还是出外工作,都尊重她的意愿,因公出国一趟也能想到给她买高档的手表,她本人也很看重这份礼物,上班也戴着,以至于同事相川惠子(大岛优子饰)看见了还提醒她不要在公司戴这种贵重的手表,以免带来不必要的误会。
手表是这部电影里表现角色感情的一条重要线索。梅泽梨花在公司里“转正”之后,也买了一对回来,一块给丈夫,一块自己戴。但丈夫梅泽正文(田边诚一饰)不经意的一句话似乎伤到了她,丈夫说这块表他不打算在上班的时候戴,而适合在打高尔夫球的时候戴,因为轻便。但从梅泽梨花愣了一下的反应可以看出,她认为丈夫这么想是因为他觉得这种表是便宜货,戴着去上班有失面子,估计所谓打高尔夫球的时候戴也是敷衍她的谎言。
如果说他们夫妻在感情上有什么隐含的芥蒂的话,大概就是没有孩子了,从后来的对话看,没有孩子的责任是在男方。但从梅泽梨花在整部电影的表现看,她并不是一个很想要孩子的人。总不能说她把潜意识里想做母亲的欲望转移到了平林光太身上吧?
就因为这些细微的感情裂痕导致她没守住妇道吗?看得出“小鲜肉”平林光太其实也没下大力气追求她,第一次地铁相遇(两人初次相遇其实是在平林光太的爷爷家里,但那次宫泽梨花根本没去注意光太,倒是光太似乎那时候就开始留意她了,这小子口味重啊!),目光对视后她就开始心动了,这段情节里,宫泽理惠展示了精湛的演技,地铁上,她通过躲避对方的目光,佯作镇定的肢体动作和眼神来“透露”出怦然心动的内心活动,下车后她知道光太在跟踪她,继续镇定地往前走不回头,没走几步出现了慢镜头,导演用慢镜头来外化地表现梅泽梨花已经被“小鲜肉”拽住了,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拉住了她本来匆匆行走的脚步,她回头看去,光太已经离开了,这也可以看作对后来两人结局的预示,当她对光太动了感情的时候,光太却抛下她离开了。“女为悦己者容”,梅泽梨花开始注重自己的形象,这个心理活动是通过买化妆品来表现的,带的现金不够,她还“暂借”客户的钱买了高档化妆品。这个“暂借”的细节也是导演逐步丰满人物性格的安排,初步表现出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个性。
第二次地铁相遇,梅泽梨花就半推半就,欲拒还迎了,一段不伦之恋就此上演。如此轻易被拉下水,我只能把看岛国动作片的观影经验调出来,才能理解这种“母子恋”了。如果说梅泽梨花贪图肉欲之欢迷恋“小鲜肉”,那“小鲜肉”图她什么?一个体貌普通的熟女有多大吸引力?我不信那时候他能看出这是一只潜力股,能弄来很多钱供二人挥霍享受。但这部电影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能把这些看似不合理的事情演绎得让人信服,也许,真所谓人是最复杂的动物吧。
接下来梅泽梨花的性格开始逐步展现出来,她用做假单据的手段把平林光太爷爷的200万存款弄出来,供“小鲜肉”上大学。这一段情节,宫泽理惠的表演不动声色,但观众能深切地感受到她强作镇定的眼神掩饰下,那阵强烈的心跳,而且,导演还把她的心跳通过背景声直接传达出来了。不由得观众不跟她一起“同呼吸共命运”。
但这一场戏并没有起到解释平林光太为何追求梅泽梨花的作用,因为他借外债的事情,梅泽梨花是通过他爷爷平林孝三(石桥莲司饰)闲谈时提及而得知的。从整部影片来看,这并不是爷孙俩设的局,何况,梅泽梨花私吞的是平林孝三的钱。
迈出了大胆的一步后,梅泽梨花就谨慎小心然而却是大踏步地走向深渊了,直至最后东窗事发,赔了情人又折兵。与此同时,导演还安置了另一条故事线,那就是学生时代的梨花捐款给外国受灾难民的情节。当看到少女梨花为了要做最慷慨的那个捐助人而偷父亲的钱时,大概很多观众会想起一句老话:“从小偷针,长大偷金。”
少女梨花偷父亲的钱,动机还是比较高尚的,然而,正如有个悖论所说,为了某个人的利益/安全,就应该损害另一个人的利益/安全吗?火车司机走右边的轨道会轧死五个人,走左边的轨道只轧死一个人,那就该让火车走左边吗?那个人就应该牺牲吗?
这条故事线到了最后,梅泽梨花的形象得到了进一步的丰满,她从小就具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如果说小时候还怀着一颗救助他人的善心的话,那么,经过几十年的成长,连助人为乐的情操都没有了,变得自私贪婪,助情人为乐,不惜给对她一直不错的丈夫戴上一顶大大的绿帽子,也不惜给本来看重他的上司带来“监查不力”的领导责任——虽然那个上司也不是什么好鸟。
就是这么一个人,在宫泽理惠的演绎下,却并不那么可憎,她凭这个角色获得第三十八届日本电影学院奖最佳女主角,当之无愧!糟糕的表演都是一样的,精彩的表演却各有各的不同。宫泽理惠在这部影片里是一种很内敛的无痕迹表演,但表演并不是都以内敛为最佳,张扬的表演也有很多经典的例子,比如艾尔.帕西诺在[女人香]里的表演,张曼玉在[新龙门客栈]里的表演,都是。
除了宫泽理惠的精彩表演,导演吉田大八精准的掌控和恰到好处的镜头语言也为影片增彩不少。
比如几处慢镜头的运用,除了上面提及的梅泽梨花跟平林光太在地铁“有缘千里来相会”那一段,还有她盗取客户存款的事开始被公司察觉,接着又无奈地跟“小鲜肉”分手之后,我们先是看到一片蓝灰色的银幕,接着镜头清晰起来,那是梅泽梨花的后背,失魂落魄的梅泽梨花推着自行车行经斑马线,这里的慢镜头把她此刻的沉重心情充分地表现了出来。
另外还有梅泽梨花把疑似有老年痴呆的老妇那300元私吞存入自己的账户后,骑着自行车飞驰而去,这段镜头她的运动方向是从右至左,按照传统电影语言,这种运动轨迹是反常的,我们习惯的运动轨迹多是从左至右,如果电影里的人物从右至左运动,多半是干了坏事。
影片最后,梅泽梨花破窗逃走,则是慢镜头加从右至左运动,这种镜头使得她的逃跑显得非常费力,陷入绝境的心态下,她的脚步是如此的沉重,好像空气都在跟她做对,阻碍她的逃离。
我总感觉她最后破窗逃离直至来到那个东南亚国家的情节有点超现实,不知是她的幻觉还是真的逃到那儿去了。一个体能上的弱女子,真的能从那么高的办公楼上破窗而出成功逃离吗?大概在她的想象中,她曾经救助过的那个东南亚男孩,此刻应该给她提供一个避难所吧。
整部电影看完,估计很多观众跟我一样,对梅泽梨花恨不起来,虽然她背叛丈夫,背叛公司,但在宫泽理惠的演绎下,这个形象普通的女人愣是让人莫名地产生几分同情。也许,小说、戏剧、电影这些文艺作品,功能之一就是实现我们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梦想,这些梦想,大概也包括像梅泽梨花那样,偷一笔钱去挥霍享受吧。
明知终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但还是不管不顾,只是沉溺于当前的享受。忽然想起《倚天屠龙记》里殷素素唱的那首《山坡羊》,就用来结尾吧:
他与咱,咱与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就死在阎王殿前,由他把那杵来舂,锯来解,把磨来挨,放在油锅里去炸。唉呀由他!只见那活人受罪,哪曾见过死鬼带枷?唉呀由他!火烧眉毛,且顾眼下。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一部看似平常却后劲十足的作品。
看片的过程中一直在担心它是不是会沦为一部俗套的犯罪/偷情/伦理剧,但同时也感觉到女主梨花身上有一种隐含着的奇异张力。没想到这种张力在剧情走向(意料之中的)急转直下时竟然变得越来越鲜明强劲,在似乎被情人的背叛和罪行的败露逼得走投无路的绝境面前,梨花不但没有被击垮,反而迸发出惊人的反向动能。
在与出于责任感揭发了自己犯罪的前辈隅姐的那次关键性的对话交锋中,循规蹈矩、恪尽职守的隅(和大部分观众一样)本以为自己处在一个绝对的道德制高点上,好意的试图劝说梨花采取悔罪补赎的行动,以求社会和法律的网开一面。万万没想到,这时的梨花已经完全看破了之前生活的一切,她的自我和自由意识以一种令人恐怖的方式彻底觉醒了。她明白了,一切都好像那个可以被指头抹去的纸月亮一样,不过是一个虚无的幻象。但让人惊奇的是,这样的彻悟并没有让她走向对生命的绝望和毁弃,反而是从中发现了真正的自由和美的无限可能——“因为是假的,被摧毁了也没关系,自我崩坏了也没关系,不必害怕。这样一想就觉得轻松了。啊,我变得自由了,所以,可以尽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承认,直到她拿起椅子砸碎玻璃的那一刻,我还担心她是想一了百了(因为无力面对,无处可逃,这似乎是最自然的选择。尽管之前积累的若干迹象和细节已经暗示了这并非梨花所想),但随后发生的事可以说带给了我很大的惊喜:梨花不但没有选择自毁,反而以一次让人瞠目的绝地反击式的逃亡奔向了新生。在天主教的颂歌声中,她的一头短发在狂奔中飞舞起来,镜头交叉剪辑到她曾经的丈夫、客户、情人的生活场景,同时梨花的眼前迎来了越来越灿烂的阳光。
更妙的是最后结尾的段落。这位曾经不惜贪污巨款包养小三的已婚银行女职员并没有被绳之以法,反倒在某个遥远的异国他乡再次浮现于人流中(行笔至此,不禁感慨岛国审查之松缓,要是放在光腚总局,岂能容忍此等是非颠倒、不忠不义之情节公然出现?)。这时的梨花没有了拘谨的银行制服,而是一身色彩鲜艳的热带裙装。在不经意路过的水果摊前,她突然看到了那张曾让自己的少女时代念念不忘的男孩的脸——当年在教会学校上学的梨花被教导“施比受更有福”,修女导师鼓励学生们捐助外国的受灾儿童,而那位男孩就是梨花的定点捐助对象。当别的同学后来放弃了捐助计划的时候,梨花却偷了父亲的钱,一个人捐出了整个班级的预期金额。修女发现大额捐款后错愕不已,批评不该如此张扬炫耀时(更不用说偷父亲的钱了),她站起来反驳说自己的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对,因为这样做会让那些远方的孩子们高兴,而想到这一点自己也就觉得很幸福。
原来,在那时的梨花其实已经懂得,在某种更高的意义上,真正的幸福和快乐,实际上处于善与恶的彼岸。
P.S.
片尾曲选用了“地下丝绒”于1967年发表的专辑《The Velvet Underground & Nico》中的歌曲《Femme Fatale》。另外,摄制过程中导演始终纠结如何表现“世间伦理被情感的獠牙所撕开的那一瞬间”,关于梨花的结局也一直不能决定。在此期间,吉田导演反复听天主教的颂歌和“性手枪”乐队主唱Sid Vicious演唱的《My Way》。
《Femme Fatale》和《My Way》,这两首恰好都是当年让我印象极为深刻也特别喜欢的歌。
And now, the end is near;
现在,我的末日将近,
And so I face the final curtain.
面临人生的最后落幕,
My friend, I'll make it clear,
我的朋友,我要说个清楚,
I'll state my case, of which I'm certain.
向你讲述我的人生之路。
I've lived a life that's full.
我活过一个充实的人生,
I've traveled each and every highway;
我经历过每一段路途,
And more, much more I did,
而更重要的是,
I did it my way.用我自己的方式
——MY WAY
看完原著后直接看了电影,感觉很不一样,或许是电影跟书的侧重点不同。电影里从梨花的罪行被发现到破窗而逃之前,会觉得真是罪有应得,但后面跟隅姐在房间里的对话又觉得她好可怜,甚至衍生到觉得当代女性真是值得同情。尤其是在她跳窗之前,对着抓住她胳膊的隅姐用真诚的声音提问:“要 一起来么?” (这句真的好妙!)好像她不是在逃跑,而是在邀请,甚至是在拯救。虽然她做了在人们看来十恶不赦(是不是说的太严重了。。。)的事情,背叛了信任她的人,随意盗用钱财,但却看的出来,是被人羡慕着的,不管是电影里的隅姐,还是原著里的冈崎木绵子和中条亚纪,她们在知道梨花的事后不止一次的想到:“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 所以说角田光代很厉害,厉害在她写的不仅仅是女性,而是整个人性啊。人性的欲望、贪婪,但人类偏偏又是理智的、克制的。当今社会有很多条条框框,告诉人们,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就像电影里的那句台词:“我会去,该去的地方。” 而什么是该做的事,哪儿,又是该去的地方......而梨花突破了那个框架,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是人性,真正的“品格”。当然,这不是自诩为高级动物的人类值得歌颂的。再缩小到女性,自古以来,直到现在,女性在社会上仍受到很多不公,像古时的三从四德(也许只是通过影视了解的表面现象,真实情况不知怎样,像日本家庭中女性总是表现出的唯唯诺诺的样子就很碍眼啊。。。 ),像现在依然存在的同工不同酬现象,而人们也一直在追求公平,突破那些框架牢笼。但这仍是一段很长的路。。。
重提之前说的看完原著和电影,感想不同。看书是个缓慢的过程,而且文字叙述,也更加详细,把读者缓慢代入情景。其实看书的过程中并不觉得梨花在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她说,“当初还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如此喜欢一个人了。” 她在婚姻生活犹如“死水”一般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她以为不会那么喜欢的人,但是因为光太么,做了这些事,最后在逃亡路上,她已经否定了。
假如没有遇到光太,是否就不会走到这一步?梨花凝视着河面,思考着。不,我并不认为走到这步田地是因为遇到了光太。要是自己进了编辑工作室上班的话。要是有孩子的话。要是没进那所初高中直升的学校,也就不会被推荐上那所短大。要是没从那所短大毕业,也就不会在信用卡公司上班,也就不能在银行上班。所有的假设向过去追溯着,又分散成无数分支,但是无论沿着哪个假设前进,梨花都觉得,自己终究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梨花吧,只是真的就如人类自诩的那样,克制,隐忍。 面对逃出框架的人,我们总是站在道德的至高点,谴责批判的同时,是否内心会有一点羡慕呢?曾经,我深信着 “性本善 ” 论,但现在我觉得“性本恶 ” 似乎更可信。或者说,是人性本该如此么。。。
其实很想知道光太最终知道真相时会是什么表情,不过,也无所谓了吧……
PS:强烈推荐看原著。
看完了日剧《纸之月》,又把这部电影浏览了一下,很多人都说日剧比电影拍得好,我却觉得电影更精致。“剧”的形式有它的冗长,且侧重言语,电影作为更高端的影像表现形式,言语并不是最重要的,有时,眼神,笑容,会比言语更有分量。
日剧版“言语”与电影版“神态”
有争议的梅泽梨花(宫泽理惠 饰)与丈夫的关系,及接受平林光太(池松壮亮 饰)的过程,很多人表示日剧刻画得比较细腻,而电影由于时间关系则显得潦草而牵强。实则不然。日剧由于在时间上相对自由,因此常会用好几个类似的场景和对话去反复表现,达到刻画的效果。而电影则用了多种手法,在较短的时间内将这段关系和这个过程表现出来,选取的是关键之处。
宫泽理惠饰演的电影版梅泽梨花,如人所说,浑身都充满着一种紧张感,这给剧情和电影氛围都注入了张力,在她与光太的关系发展中,在她越陷越深的犯罪路途中,一开始就隐隐含着一层雾霾,让观众有预感结局不妙,却更生出兴趣去看。
日剧版《纸之月》侧重的是言语,而电影版则侧重眼神和性。从光太与梨花第一次见面,光太的眼神就停留在了梨花身上,那时在他眼里,梨花虽年长于他,却有着惊弓之鸟的柔弱,她的温柔,她的宁静,她的弱小,都是吸引光太的地方。地铁站相遇,光太的眼神更是无法离开梨花一秒,那种专注而沉醉的眼神,包裹着心底深深的欲望。而梨花的表现呢,尽管除却第一次在地铁站相遇的简短回答,没有与光太进行言语上的交流,但离开地铁时脸上禁不住泛起的羞涩和若有若无的笑容,以及第二次从楼梯下来时闪烁的眼神,两人在地铁内相对,梨花低垂的头,不经意中,电影已经完成了这个过程。比起日剧,电影的这个过程更加细腻微妙。而后梨花与光太的一次次幽会,两人安静缠绵的片段也向观众传达出了,梨花感情上沦陷的过程。
日剧版主题与电影版主题
在主题上,两者也是不同的。电影版专注于一点,金钱带来的自由,而日剧版则侧重于金钱带来的解放,得到感情,得到自我价值。日剧版的主题接近去年很火的日剧《昼颜》,相同的被丈夫轻视与冷漠对待的主妇生活,压抑到窒息,感情和自我价值都呈干涸状态,于是她们都选择了一条畸形的道路。并且,日剧版《纸之月》还加入了梨花的两个闺蜜,通过她们与金钱的羁绊凸显金钱这一主题。
日剧版的主题易于理解,而电影版的“自由论”则颇具哲学意味。虽然结尾梨花与隅的对话,对于“自由”的论述不免潦草,需看上两三遍,才能理解其逻辑——因为梨花在与光太第一次约会的隔天早上,在地铁站外看到尚未西沉的月亮,电影用梦幻的手法营造了梨花伸手擦掉月亮的一幕,梨花由此顿悟,自己用出轨和金钱铸就的,本就是虚幻的幸福,如月亮一样,什么时候被人轻轻一擦,就消失不见了,因此她不再感到痛苦,她觉得她得到了真正的自由。这个逻辑也是很费解的,我尚不十分明白,只觉里面有苍凉意味,即使明白自己得不到也要拼尽全力得到些虚幻的假象,即使从未真正得到也满足于这虚幻的假象里。是怎样的人,对自己的人生有怎样的绝望,才会有这种想法呢?同是东亚人,对日本人的内敛也不是没有体会,那种内心巨大的幻灭,有时置人于死地而后生,经历过“重生”的人,即使不如梨花那样孤注一掷,也会走向一条分外坚定的路,那些从前在乎的人与事,都已死去,再也不会出现在心里。
论电影版精细的镜头
电影之所以成为更高端的影像表现形式,镜头对于观众心理的把控也是一个因素。如果是伦理片,常见的中景镜头既显得稳定方正,又能表现出角色的感情、心理,更能增添紧张氛围。电影版《纸之月》便大量运用了中景镜头,这与电影的伦理片身份有关,也与梨花作为银行职员及其身上正统的气质有关。而这种方方正正的镜头,也能给本片增加张力。
而俯角镜头能表现出角色的孤独、渺小、无助、恐惧。影片中也有几处采用了俯角镜头,如发现光太背叛后,梨花回到与丈夫的家,映入眼帘的,是满屋的零乱,这时俯角镜头下的梨花,显得那样柔弱而令人怜惜,无言的她,满含深深的无助。
另有几处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场景。兹以为在地铁站与光太第二次不期而遇,一辆地铁飞逝,梨花不见了踪影,光太慌张中,见梨花从他那一边的楼梯缓缓而下。电影这里处理得很微妙,先露出梨花修长的腿,然后是裙子,接着是上身,最后才是脸,如同那些美人下楼梯的镜头,在这缓慢过程中,说不尽的婷婷袅袅,说不尽的暧昧,把梨花婉约动人的女性特质刻画得淋漓尽致,光太虽是背对着观众,但配合梨花低垂的脸上淡淡的不安和羞涩,这两人的感情早已完成一项质的变化。
另一个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场景,便是梨花撞见光太偷情的一幕。直面赤裸裸的现实,给观众乍然之间的视觉和心理冲击,比日剧版由端倪、怀疑到雇侦探得到真相的缓慢发展,显得更加残酷。艰难维持的虚幻幸福瞬间破灭,不留余地,不给退路,无所适从。
岛国的伦理片总是能抓住人内心的边缘,将那种如临深渊的景况展现给人看,往前一步是深渊,往后则重复日复一日的厌恶。走还是不走,而走了,就真的会有自由吗?
原本看似為真的事物,到頭來全都是冒牌貨。
原本在銀行打工,後來順利轉為約聘職員的平凡主婦梨花,認真、細心又體貼的工作態度深得客戶信賴,然而大男人主義的丈夫卻覺得她賺的只是小錢,主管也認為她的業績都是賣弄美色而來,梨花只能每天乏味且缺乏成就感的日常生活。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梨花邂逅了稚氣可愛的男大生光太,體驗睽違已久的熱情與肉體歡娛,為了跟光太一起過更美好的生活,梨花不惜盜用客戶交給她的存款,然而金錢堆砌出的虛華泡沫,卻終有破滅的一天。
日本版《紙之月》海報上寫了一句廣告詞:「最美麗的盜領犯」。既然兇手在海報上就已揭曉,本片的主題便非懸疑解謎,而是關於犯罪心理及人性的描繪。一句梨花自白的台詞說明了全片主旨:「原本看似為真的事物,到頭來全都是冒牌貨。」金錢如此,生活如此,人心亦若是。
一個過著平凡生活,衣食無缺的主婦,為何要鋌而走險犯下大罪,甚至不惜走上潛逃生涯,拋棄過去的人生?《紙之月》有別於其他熱愛道德勸說的日本電影,重點不在宣傳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應報式思想,也不口若懸河地奉勸觀眾不要犯罪,反而透過梨花的眼睛看見犯罪的魅力,試圖帶著觀眾理解是什麼讓她跨越了那條界線,分析犯罪的成因。
要繼續被困在無聊乏味的生活裡,還是要藉由犯罪轟轟烈烈引爆一場人生的花火,你會如何選擇?
綜觀日本電影史,生在世上卻缺乏被人需要的感受,沒有自己的立身之所(居場所),是驅使許多劇中角色走上犯罪這條不歸路的原因。
開創日本獨立製片先河的導演新藤兼人,在其早期名作《赤貧的十九歲》(裸の十九才)中翻拍轟動真實社會的「永山則夫連環槍殺案」,用倒敘的方式試圖剖析主角道夫殺人的動機。道夫生於北海道的窮鄉僻壤,家境貧困,母親又生了一堆孩子導致全家難以溫飽,某次母親出遠門找工作,身上盤纏只夠買兩張火車票,她決定帶著一個較大的女兒和最小仍在襁褓中的孩子,而把道夫及兩個姊姊、一個弟弟留在家裡,要他們用微薄的伙食費撐下去。多天後,社會局闖入道夫家中,才發現兩個姊姊已經餓死,而道夫和弟弟也早已無糧可吃。
道夫長大後因出身貧賤,找工作始終不順遂,最後拿著意外得來的槍枝殺死三人。他被關進獄中後,母親前來探視,他問母親:「媽,當時你為什麼要丟下我?」母親激動落淚,徒留令人心痛的結局。
以《告白》震驚台灣觀眾的導演中島哲也,在其色彩斑斕的作品《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中,詮釋了癡情女松子悲劇的一生。松子願意為愛下海賣身,吃苦耐勞,付出一切在所不惜。她說:「只要和愛人在一起,即使在地獄,我也覺得幸福」,但也是這樣強烈的愛,讓她手刃了其中一任偷情的男友。在松子五十歲孤苦死去之時,她衷心盼望的,竟是家人對她說的一句:「歡迎回家」。
中谷美紀在《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中從平凡中產階級女子演到在社會底層打滾的癡情女,演技精湛令人嘆為觀止。
日本法務省在2013年提出的「無差別殺人事件相關研究」報告中,分析了隨機殺人犯案者的共同特點:「整體來說,犯案者多數沒有活躍的人際關係,在孤立的狀態中過著窮困的生活。而如此的生活狀況,可認為是使無差別殺傷事件犯案者產生閉塞感及不滿的重要原因之一。」(中文翻譯引自「無差別殺傷事件相關研究~第八章『總結』之摘譯」一文)
或許人所渴望的,只是一個無條件接納自己的懷抱吧。
導演吉田大八以2012年的電影《聽說桐島退社了》獲得許多日本及台灣影迷的青睞。(圖:傳影互動)
《紙之月》電影最後,犯下大罪的宮澤理惠決絕地擊碎現實框架,拉起正直同事的手問她:「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接著朝向燦爛陽光奔跑,不,簡直就是飛翔。這個美麗的身影證明了導演吉田大八的出色。
導演吉田大八今年51歲,已非影壇新鮮人,拍攝廣告片20年後,於2007年以長片《窩囊廢們,讓我看看悲傷的愛吧》在影壇出道,並獲得坎城影展國際影評人週的青睞;然而直到2012年《聽說桐島退社了》橫掃日本電影獎項之後,他才開始受到日本及台灣影迷的重視。
吉田大八影像迷人之處即在日常生活中突如其來的魔幻場面,既具衝突性又充滿詩意。例如《聽說桐島退社了》中被排擠到不行的電影社決定硬起來強勢拍攝,卻拍到真正的活屍吃人畫面;又如《紙之月》中梨花舉起手指輕輕一揮,便將天上的月亮抹掉了。
導演吉田大八用心的影像經營,讓《紙之月》電影中出現許多充滿詩意的時刻。(圖:采昌國際多媒體)
這種打破真實與虛幻界線的影像特質,放在《紙之月》的劇情中格外恰當。本片中進行了許多對立元素的辯證,如真實/幻夢、平凡/虛華、犯罪/良知⋯⋯等。然而電影最後,犯下大罪的宮澤理惠隨著耀眼陽光奔向「自由」,代表良知的小林聰美卻只能被困在冰冷的辦公室中,看著那空洞的窗。
或許凡事都不是一翻兩瞪眼那麼簡單,在正與反之間的模糊地帶,才是最恐怖、最迷人的幽暗。
如果贪欲是纯真的,自以为梦想一样干净清澈,以此心态犯罪,会有多少人降低嫌恶感?上半年最喜欢的日本电影(《0.5mm》《百元之恋》还没看),宫泽理惠演技秀,职业女性的清癯苍白,欲女的纯真和自欺,和小林聪美的气场互相压制,厉害。叙事上稍逊于《听说桐岛要退部》,结尾又赢回一程,打平。五星。
三星半入;纸月镜花黄粱一梦,不爱钱不爱丈夫也不爱小渣男,她只爱早晨孤身回家时静躺天上的假月亮,幸福或痛苦都能在瞬间被擦去;此刻心情飞起,何妨下秒坠地死去,不要讲太多道理,唯“我想这么做”而已;宫泽理惠苍白干瘦,倒和角色意外契合。
遙距操作而不見實體的慈善、滿口仁義道德卻又點到即止的宗教教育、名存實亡的婚姻、痴心錯付的婚外情、金玉其外的珠寶、金錢似有還無你我不分的虛幻概念,虛實來回跳動,直到彎月一抹。她舉手反駁,摔落床上,敲破窗戶,一口咬在蘋果上。她說,假的是你們,不是我。鬧市夏娃,阿當不上當,獨食禁果去。
150531熟肉)看到最后真是飙泪,吉田大八太厉害了,把挥霍和犯罪也拍得那么帅气,相比缺乏个人风格的石井,霓虹映画不是应该更推前者|飞机上看的,英文字幕太小太累但基本能看下来而且是生肉也会觉得很不错的作品,吉田大八才是未来希望,前天同看过生肉的温哥华朝日我都不兴奋要来标看过,我说石井啊
满足感或认同感。一路的情绪走向还是非常顺畅的。宫泽理惠的形象变化蛮大,完全的普通女性样子。只有偶尔几场恢复明星的靓丽。小林聪美表现也很精彩。整体看,吉田大八没有让人失望。
吉田大八继桐岛要退部后的新片,改编自同名电视剧,再次证明这家伙是文艺外表罪犯心啊。日本版包法利夫人,讲过度施舍其实是为满足自己虚荣心,并与童年宗教学校经历对应。电影拍得很小清新,插曲都特好听,让人对女犯人很有认同感,然后随她一起逍遥法外...短发宫泽理惠神似桂纶镁
神作!故事很吸引人是一方面,主要是导演根本没想进行任何批判和说教啊,在这个把体内巨兽压制了半辈子的女人身上,我只看到认同和同情,就像当初对《赛末点》里的杀人犯类似的情感。把苦心钻营半生的小世界毁灭于旦夕还拉他人陪葬,这样极度的放纵和快乐,只有女主角这样的疯子才能、才敢体会和想象。
為結尾破窗而逃說出的那句:「跟我一起走吧!」那個活在想做就做的自由國度裏的自己;那個超越了道德,法律,制度,被禁錮的慾望裏的自己;那個從小到大都在一個邏輯裏的自己,有什麼值得羞愧呢。
宫泽理惠人生中第一次彻夜未归,她下了最早班的地铁走在空无一人的站台上感觉前所未有的幸福,她发现了一个秘密,月亮竟然可以抹掉,从此她开始此无忌惮的超越道德和法律。
“因为那不是真的月亮我当时感觉很幸福虽然感觉很幸福可我知道这种感觉早晚会结束我并不难过觉得这很正常因为这本来就是镜花水月虽然看作像是真的但并不是真的从一开始就全部是假的因为是假的坏了也没关系可以弄坏我不害怕这么想以后我的身体好像突然变轻了自由了所以我做了我真正想做的事”洗脑大法好
表为虚荣贪财,实为用另外的视角看世界,家庭性爱物欲其实都抵不过毫无束缚的自由之身,只剩日式的朝气却没有魂魄。纸月犹如梦境,自由冲破了现实的束缚,揭开了每个人心底的秘密。宫泽理惠。。差点认不出了。。同为吉田大八的作品,我更喜欢《听说桐岛要退部》啊。#上海电影节#
狗血大八
相比原作改动非常大,吉田大八把故事中心完全移至银行内部,不仅没有影响整体框架,反而更加突出主角。自由与罪恶之间,女主角向前不停的奔跑,直到纸月消失后,她才发现这原来是场梦。宫泽理惠影后级演出
改编不如日剧版。电影版的梅泽转变太“急”,未能充分展现女性欲望缠绵与释放间的微妙变化,仅利用与光太的情欲镜头简单带过,抹去了禁欲与挣扎部分不太明智,光太的性格也改得判若两人。唯一可赞:高潮压在阿隈的羡慕与梅泽的可悲对比上,奔跑起来特有感觉!
这就是一个日本的包法利夫人啊。但是我受不了那种道德意识薄弱又善于给自己找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的人,什么很快消失的月亮,去死吧!配乐不错,完全提亮了故事的整体基调。
电影技巧弱了点,总是不断的在想办法圆角色的心理动机,电影其实干不了这事,这是小说干的事
好喜歡!當她把月亮抹去,意識到一切都是「假」的,當她臥倒床上感覺到「自由」的一刻,是多麼動人!這不就是「電影」和「夢」嗎?夢是假的,但卻是人性的出口,在其中我們不顧世俗羈絆追尋心中的自由,哪怕結果慘烈。夢醒後我們回歸正常生活。這部電影像煉獄,是反道德的,但戲劇的內裡卻異常純粹動人
宮沢りえ的角色,就是西瓜里的馬場ちゃん吧....还都有小林阿姨做同事~石橋莲司演的爷爷和戴假项链的奶奶全场最赞。
三个银行女职员,三种生存之道。——幸福是浮在头顶一抹就消失的月亮,虚而美丽,终有一天失去也不足为惜,用纸做得钱币来供养至结束来临的一天。人生虚幻自由短暂,已到尽头后她破窗逃跑到天涯海角,前路留给另一人生中的她凝望破窗偶尔夜里默默想象。
《西瓜》前传了,有小林聪美工作的银行我看都得好好查查账……池松壮亮实乃中年已婚女性出轨的不二选择(至少演过五六部了吧?),乖巧懂事话不多,又孩子气又有很成熟的一面,好喜欢地铁那段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