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北野武的影迷和自己
18岁的北野武在干什么呢?如果不是在偷姐姐嫁妆的话,大概还在用甲虫从寺庙里的钱箱里钓钱吧(笑)。下次去庙里我也抓个独角仙,试试这个法子。 18岁的时候,北野武考上了明治大学,如今被称为东京六大校之一。他考上的专业大致上是工学院。他家很穷,所以几个兄弟姐妹也有家庭分工,老大早早毕业工作从商负责养家,二哥考了化学博士走学术道路,“不争气”的北野武大概分到的是一个能够自立的专业,这跟中国早年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有几分相似。 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北野武的姐姐没能继续学业。性别歧视在那时还是一个司空见惯的事,当然经济因素也是其中之一,比如嫁妆。就在北野武考上大学的时候,他的姐姐刚刚出嫁。没错,他把姐姐的嫁妆给偷了,即使这60万日元的嫁妆是母亲藏在衣柜的袋子里的。 60万日元是什么概念?小时候的北野武和父母、祖母、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挤在一个只有三间房间的小屋子里。他读小学(虽然贫穷,母亲和大哥供他读的是最好的学校,和很多中国父母一样)的时候,最富的同学带的手机是3万日元。当时,北野武的大哥在美军基地当翻译,才养得活几个弟弟妹妹。有一次,大哥带了一台小电视机回来,转手被北野武偷出去卖了2万日元。 当时的北野武还是个不择不扣的混蛋,当然现在也差不多(笑)。偷了嫁妆的北野武在外面鬼混了一个月没回家。等到他回家的时候,他母亲抓起一把刀,开始尖叫:“我要杀了他,然后我再自杀。”这时,他祖母抓住那把刀,也喊道:“不,要杀了他的人是我!”两个人最后大吵一顿才冷静下来。北野武的混蛋父亲倒是在一旁看得很乐,还边看边喝着清酒。 北野武就是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人。 壹丨突如其来的车祸 在电影上他也是这样。拍摄《坏孩子的天空》之前,北野武一直在玩电影。除了《奏鸣曲》发挥比较稳定之外,《性爱狂想曲》拍得一团糟,《那年夏天,宁静的海》平淡地昏昏欲睡(不过我个人非常喜欢这部),《3-4X10月》在叙事和拍摄技法上乏善可称。 讲述18岁故事的《坏孩子的天空》对北野武来说是一部特殊的电影,无论是从艺术上讲,还是从人生上讲。 在《坏孩子的天空》之前,北野武的上一部电影是《性爱狂想曲》。这部电影在日本不受欢迎到什么程度呢?连“被东京的影评界鄙视”都已经是个客气的说法了。 恰好在《性爱狂想曲》拍完到上映期间,1994年8月2日,北野武发生了车祸。接踵而来的,是影评界对该电影猛烈又无情的批评。北野武遭到了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这个以“无聊的人生我不要”为信条的男子难过到不知所措,陷入了消沉。 按他自己的说法,车祸的前一晚。在居酒屋内,他和一群朋友喝酒,为了甩掉狗仔队选择了摩托车代步,结果凌晨三点,在去秘密约会的路上出事了。自传里的“秘密约会”大概只是一个委婉的说法,北野武混乱的私生活早已不是秘密,1986年12月9日,为了一篇绯闻报道,北野武带着手下“武军团”的人干脆把人家编辑部砸了,他本人获刑拘禁6个月缓期2年执行,还因此引发对其与黑道交好的质疑。 等到北野武被人发现送到医院,头部破成了碎片,身上多处骨折,浑身是血。半边脸被捣碎了,下巴也是,头盖骨也有好几处骨折,“连急救人员都没认出来”。不过,被认出来以后,他倒是立即享受了国家级的医疗待遇,毕竟作为国民级电视喜剧偶像的“拍子武”的名气不是盖的。多年以后,北野武回过头来嘲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名人,而是一位普通的事故受害者,恐怕在急救室就一命呜呼或终身不遂了,尖刻的性格丝毫未减。 这场事故最大的后果是北野武的右半边脸差不多瘫痪了,俗称面瘫。所以,我一直觉得面瘫式表演这个被用来形容部分中国演员的词是对北野武的侮辱,因为北野武拿到金棕榈,在欧洲大红大紫都是他面瘫以后的事。
贰丨北野武的电影居然如此正经 进了病房,北野武没有了收入,公司的运作也成了问题。 “总之,我不是一边想着工作一边接受治疗。治疗我的,正是工作。”事后的北野武倒是把这段经历描述得风轻云淡。但那种渴望尽快恢复面对挑战,又担心无法回到意外之前的自己的极度焦虑大概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吧。 “我想拍一部单纯的电影,标志着一次崭新的出发,目标是娱乐观众,同时也要达到某种艺术层次。”这部电影就是《坏孩子的天空》。如果不是这场车祸,很难想像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因为他就是那种把全片场逼得在心里骂娘“这别是个傻子吧”的那一类导演。 有些人把《坏孩子的天空》当做北野武的自传,他们搞错了时代。的确,北野武在拍摄这部电影的时候,“好像坐上了回到了过去的时光机”。但是这台时光机的目的地是1994年,事故和之后瘫痪在床的时间。 多讲两句北野武的经历有助于理解他的电影与风格。北野武于1947年出生在东京足立区最贫穷的区域。两年前,东京还处在盟军的轰炸下,“估计有10万人死亡”,炸弹扔完的大火是常见的事。他是标准的战后一代。小的时候和父亲出去给人家粉刷墙壁,泥瓦工脏得要死,所以出去的时候往往穿最破的衣服,回来洗出一层泥。而北野武本人从大学退学,出道的地方是东京都平民住宅区的中心:浅草,当时日本黑道在当地还很活跃,提供着警察无法保障的某种公共秩序。 像电影的两位主演金子贤和安藤政信都是在大阪世博会(有日本经济腾飞的标志性建筑太阳神)才出生,这是蜡笔小新剧场版《大人帝国的反击》里大人怀念的那个世博会,他们18岁的时候已经是和战后的困苦相比而言的“宽松时代”。 但是,在足立和浅草的经历深深地影响了北野武的电影。比如,在《坏孩子的天空》里,没有出现一个学生考东大、早稻田的镜头,也没有一个后来当上律师、医生的学生。同样,北野武的黑帮电影里很少有《教父》式的西装大佬。这种阶层分野开创了属于他的独特视角。 北野武电影的另一个特点是“野”。在《坏孩子的天空》之前,他在片场想怎么拍就怎么拍,从来没有认真研究过电影,只凭着直觉套用自己的理论。《坏孩子的天空》是他第一部用比较正统的导演手法拍摄的电影,也摆脱了他过去那种“自说自话”的电影语言。
叁丨爬满虱子的18岁 张爱玲写,生活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要我说,那是大户人家的生活。对于普通人而言,生活是一条癞皮狗,有虱子是正常的,要想没虱子,只有不停地洗或者挣扎。所以我特别喜欢张婉婷电影《秋天的童话》里的一段对白。渣男甩钟楚红的时候说:“你记不记得伍迪艾伦说过,感情就像一条鲨鱼一样,要不停地向前游,不然就会死的。”这时候在一旁拖地的服务员发哥说:“阿伦这样说过的么?他说的是,这陷阱这陷阱,偏我遇上。”(如果要听出那一瞬间的效果,一定要去看粤语版)。 发哥用奇特的反讽揭开了文艺语言的遮羞布,而北野武也是那个用电影说出生活真相的人。就像在他的电影里,有很多没有名字的演员,但每一个都能让人印象深刻。 《坏孩子的天空》的主角阿胜(小马)和信治(新志)为了报校园欺凌的仇去学拳击,一个希望成为拳击手,另一个走上了仁义/黑道的道路。这条故事的主线固然感人,但最惹我注意的是那些无名配角的命运。 电影里,连名字都没有的相声A与相声B以前喜欢在高中顶楼练习,毕业后在空无一人的剧场里继续说相声;连名字都没有的正常学生A与正常学生B毕业后进了会社,天天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连名字都没有的跟风学拳击同学A和同学B去挑衅黑社会,被一拳击倒。 去他妈的世界! 当觉得生活已经足够操蛋的时候,你总能解锁它的新姿势。比如,正常学生A和B炒了老板的鱿鱼,辞职去做了出租车司机,本以为自由了,却被租车行老板说不开满里程不要回车,因为可以通过调里程规避劳动法。终于,出了车祸;跟风学拳击同学A和同学B最后也因为没有天分被拳馆辞退;以前经常欺负人的小混混C却穿起正儿八经的西服。 街角的咖啡馆里,沸腾了青春气的少年终于鼓起勇气向憧憬的服务员小姐姐志子说:“这次,你愿意和我去看电影吗?” “不,谢谢。”早已有了丈夫的志子姐姐终于厌倦了自己的清纯,转身夹起未燃尽的香烟,从女神变成了大婶。 男孩子的青春戛然而止。
肆丨笨蛋,不是都还没开始吗? 回到主角身上,阿胜为了仁义顶撞家老,被黑社会砍伤一只手,退出了社团;有天分的信治被拳馆老油条教唆喝酒吃肉,从拳场黯然退下。阿胜曾被黑道大哥赏识而吃香喝辣,信治曾KO对手被拳馆老板视为明日之星星,但这又怎样呢?黑道大哥身首异处,喝酒吃肉导致要吃泻药维持体重,结果两人双双回到了未开始时的起点。回到开头相遇的一幕,阿胜无所事事地在找工作,信治骑着自行车在送早餐牛奶。 相遇后,信治骑着送牛奶的自行车载着阿胜回到学校,如往昔一样一圈又一圈地在操场上转。阿胜说:“什么都没变啊。”信治说:“嗯。” 信治问出了那句名台词:“胜酱,你觉得我们已经完蛋了吗。” 我们已经完蛋了吗?18岁的时候,我也这样问过我自己。尽管那时,五岳散人还没暴露自己油腻的中年人本色,思想的女神刘瑜还没嫁给如今的男神周濂,许知远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写专栏。 18岁是人生的第一次挣扎,在哪里读书,选什么专业,要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大多数人都要离开父母和自己的城市/镇/乡村,踏上新的旅途。 影片的英文名字是《Kids Return》,我觉得这指回到了他们人生的原点,第一次做出选择的地方。 “八嘎呀路,我们都还没开始呢。”阿胜这样回答信治。 就像《阿基里斯与龟》里,忍受不住艺术的疯狂而离开的樋口可南子再次回来,对走投无路、没有艺术家天分的北野武说“我们回家吧”一样。这也是北野武特有的温柔吧。 从空无一人的剧场到坐满人,相声A与相声B终于实现了他们在高中顶楼日复一日练习相声的梦想。这也曾是北野武走过的道路,从默默无闻的“北野武”到走上全国舞台的“拍子武”。然后他喝酒、和女人纠缠,纸醉金迷,直到一场车祸把他重新撞回过去。 《坏孩子的天空》拍完后,入选了戛纳电影节,后来顺利在好几个国家发行,受到了欧洲影评人的青睐,再出口转内销,挽回了北野武在《性爱狂想曲》上的一败涂地。接下来的1997年,他凭借《花火》获得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2003年又凭借《座头市》斩获同一个电影节的最佳导演奖,成了今天我们所熟知的电影导演北野武。 “我没那么年轻了。”1996年《坏孩子的天空》上映的时候,北野武已经49岁了。他决定重拾钢琴、跳踢踏舞,还有读书。他说:“身体上,我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人了,但我不能停留在那里,留在意外之前的原地。我必须再一次奋起,而且必须赚钱养家。”这就是他后来做的,而且他做到了。 “八嘎呀路,我们(的人生)还没开始呢。”无论是多少岁,都可以回到操场上重新出发,这句话送给所有人。
우리 이제 끝난걸까? 我们已经完了吗? 바보. 아직 시작도 안 했잖아. 笨蛋,不是都还没开始吗? 来自银二的部屋的影评,欢迎关注
《坏孩子的天空》——这个译名本身就极其有误导性。无论是出现在电影中的片名《Kids Return》,还是其日文名《キッズ·リターン》,都没有坏孩子与天空的意思。影片标题直白地指出,本片想要表现的,就是孩子们的回归。
不过,从中文翻译的角度来尝试解读“坏孩子”这个字眼,倒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如此翻译的理由不难理解。毕竟影片中的主角,一直游走于社会边缘,被排除于“正规优良”的学校教育之外,最终也并未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而上述的三种状态,在传统的社会观念中,被凝结为一个定义,那就是坏。
然而,这种将孩子们定义为”坏“的做法,好像是影片恰恰想要讽刺的。影片通过情节与镜头语言,表现周遭人物对“坏孩子”的态度与做法。当孩子被定义为”坏“,也就意味着他们被主流的社会区隔与漠视。
还记得这个经典的镜头吗?在片子的开头与结尾,同样的机位,同样的构图。窗户,由左下角到右上角,化为一道倾斜的墙壁,切割开整个画面。在这一头,“好孩子”处于教室中,而那一头,是“坏孩子”新志和小马的操场。教室与操场,教室与天台——封闭与开放的空间,表面上是两种人群所处的不同的物理空间,实则也是他们身处的不同的社会空间。
“好孩子”望向“坏孩子”的那一束目光,似乎是两个独立空间的唯一连接。然而,这束目光是被禁止的。下一个镜头中,老师语重心长地说出,他们是笨蛋,不要让他们影响到你们,你们需要把他们视作不存在的事物。接着,这束目光从操场中收回,从异类身上收回,重新投向黑板之上,投向象征主流与正常的老师身上。
被区隔所意味着的,最可怕的,可能不是被打压和管教,而是直接被漠视。被当作不存在的事物,意味着被剥夺所有与主流社会群体建立人际关系的机会。但人总是需要温暖的,需要爱的,需要被肯定的。再坏的孩子也是人,这时候他们还能找谁寻求关怀呢?是通过暴力的方式欺压他人获取自我肯定,还是通过拳击的方式不断胜利获得他人关心,亦或是在黑社会里节节高升受人敬仰?自然都有可能。
孩子们是生来就是坏孩子,还是被定义为”坏孩子“后被区隔与漠视慢慢推着成为了“坏孩子”,亦或”好“与”坏“的标签本身就渗透着主流社会对边缘群体的偏见。这不是电影的核心主题,它也没有给我们具体的答案。然而,这种视角对常规观念的反叛,透露着对被压制个体内心的关怀,这正是北野武电影的一贯动人之处。
既然片子强调的并非是坏孩子,那它到底又讲述了什么呢?很简单,就是孩子们的回归。什么是孩子们?我在看电影时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何判断人是不是孩子,在主流观念中,要么取决于年龄,即以十八岁为线,要么是所属的环境,即校内的学生。在这个角度下,孩子是一种静态的,固定的身份。那么回归呢?只有某种事物它曾经存在过,也曾经离开过,当它再次出现,才是回归。
由此解读影片,好像影片的主体部分,即对少年时代的回忆,的确可以被阐释为新志与小马等少年少女由孩子身份向大人身份的转变,即孩子身份的离去。正如上文所提,影片对画面内空间的表现,使得区隔出来的独立空间成为了不同社群身份的注脚。同样的,影片也利用人物身处空间的变化,来象征时间的变化和人物身份的转换。
转变的节点是小马和新志接连彻底离开校园空间的时刻。小马离开得早,当他选择彻底加入黑社会后,镜头特写了空空的座位。而新志的离开则更有告别意味,在远景景别中,他最后一次骑车穿过操场,在中间绕了一圈,接着中景表现出他回望校园的眼神,画面切回远景,他离开了学校。而后镜头剪切到他和小马经常去的天台,那里只剩下写着“气弹小子”的卷毯。镜头强调着空间中人物的离场,也由此强调着,他们脱离了校园的空间,不再是学生了,也不再是孩子了。
在这个节点之前,影片着重叙述着孩子们的期许。对黑社会,拳击,爱情,相声,对每一项事物,对无限多可能的未来的期许。这似乎也是由年龄决定的,毕竟年龄越小,未来的时间越长,可能性也就越多。经历的事情越少,也就越少有顾忌,越少有固定的看法,一切都仿佛还可以改变,也可以重来。这似乎也是由所处的环境的险恶程度决定的,毕竟校园内的闹剧最多不过是被打了一顿的丢脸,和进不了成人影院的尴尬。
在这个节点之后,影片转为叙述孩子们的期许在成年人世界中的破碎与凋零。从他们所看到之人的遭遇,比如老鹰的退役,拉面小弟背锅。到他们终于亲身经历社会的险恶,经历陷害,嫉妒,经历仇恨,压榨。最终,他们心灵受创,身体残疾,有的甚至永久地失去了生命。
如果将孩子理解为身份,理解为年龄的附属品,似乎这部影片也就被简化为普通的情节剧。从校园到社会,从幼稚到成熟,从希望到绝望,一切都是一个轮回。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正年轻。这不过是重复述说着老套的道理罢了。
可是如此理解的话,孩子们回归中的“回归”在何处呢?毕竟在回忆结束后,从新志和小马颓废的神态,杂乱的胡茬,狼狈的姿态,都可以看出,他们既不是年龄意义上的孩子,也不是身份意义上的学生了。
那么,孩子到底怎么在影片中回归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不妨换一种思路,放弃将孩子视作某种身份,也放弃将故事情节视作孩子的存在与离去。以音乐作为线索重新回顾电影的某些情境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事实上,片头与结尾处最激动人心的音乐,名字就叫做《Kids Return》——孩子们回来了。这段音乐,在影片中一共出现了五次。
第一次和第二次出现是在影片的开头。新志载着小马骑车,镜头跟随着他们,极力地捕捉他们飞驰而过的痕迹,周围的景物都变得模糊。两个人此时的姿态尤其有趣。小马吊儿郎当地坐着,身体极其松弛,时不时向后靠一下,头发随着风向后飘,眼神里无所畏惧。新志则微微附身,全部地力气都放在骑车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而在操场上,伴随着音乐,他俩肆意地笑闹着,完全不按照标准的姿势骑车,一个倒着站,一个正着坐。小马红色的衣服,在整体灰暗的背景颜色中尤其扎眼。而镜头一旦切到教室的封闭空间中,音乐瞬间变小,镜头中人的神态变得麻木,连所有人衣服的色调也都转为沉暗。
反叛,自在,松弛,另类,不顾危险地向前飞驰,漠视周遭地我行我素。
而后,小马被拳击手打了,消沉了一天,不来上课。当新志下课后,惊喜地看到小马正在铁丝网外向他招手。此时,第三次,音乐响起。新志骑车跟随着小马,小马一边奔跑,一边喊着:“那家伙是拳击手是吧?我会让他好看的。”镜头再一次捕捉着他们的飞速移动,掠过一个个建筑的阴影,穿过大桥,直到小马站立住,镜头的运动停止。小马正对着空气挥舞起自己的拳头,旁边的流浪汉老头笑着(看起来像北野武本人),也一同挥舞着拳头,仿佛在与整个世界搏击。
第四次音乐响起时,新志正站在拳击场上,被人一次又一次地用拳头击中腹部,当他看起来快无法招架时,他猛地抽拳狠击到对方的脸上。镜头切换,他被击打到地上,又从地上爬起来,挥舞着拳头,再次击倒了敌人。
不服气,不服输,摆出对抗的姿态。
我尝试用词语概括感受,或用句子描述情节,但无疑,语言是失效的。而当音乐响起,当我真正看到少年的每一个眼神与动作,每一次搏击与飞驰,我对孩子与青春的记忆与感知被全部唤醒。
刹那间,电影让“孩子”这个概念超越了静态的身份,进而转化为动态流变的情境,感受,力量,迸发为一刹那的情绪,它扑面而来。
但如果只有这几个情节,影片还会那么动人吗?不会。如果说“孩子”是有关反抗,搏斗,松弛,任性的信念与力量,它终究是刹那的。在绝大多数时刻,电影不留余力地表现着的,还是消磨这种力量的——社会的残忍,日常的庸碌,和时光的逝去。
电影的叙事,一如北野武其他电影般简洁。他不按照传统俗套的经典好莱坞叙事,通过统一的“动机—反应”构建人物的背景与经历。而是直接通过不同形式表现人物自然状态下的细节的动作与神态。然而影片从多样化的人物中,极其精准地捕捉到他们共同的状态,那就是被生活消磨的状态。
不仅仅是失败,失败是社会对于一个事件结果的定论。而是消磨,是整个社会对人漫长绵延,却又融入了生活每个细枝末节的改造。改造到他们适应了规训,内化了规则,最终变得麻木。
最恐怖的是,失败与搓磨的叠加,青春时光永久的流逝,似乎使得满怀未来无限可能的信念,与世界反抗的热血,在成年人眼中,随着孩子的身份一起消失,变成一种可笑的悲哀。正如当新志退出拳击社后还有人继续成为拳王,丈夫死后又有同样的人来搭讪。年轻化身为轮回的诅咒,再美好的希冀与信念早晚一天也会成为昨日黄花。
孩子消失了,不是孩子的身份不见了。而是孩子,作为一种情绪,信念,那种最本真的反抗,独立,永不畏惧,充满期待的状态,最终被压制,被消磨,以至于在我们的身体中,血液中,化为乌有。
新志和小马好像也是一样的,当他们骑车重新返回了校园,从校外的空间回到校内,我感觉不到任何孩子的气息。小马说:“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但空间的一致和人物的变化,只让我感到悲哀,仿佛提醒我,他们曾经也是多么有着生命力和活力的个体,而如今物是人非。
直到。
直到最后一次音乐再次淡淡地响起。直到不再青涩的新志高高地抬起头,喊道:“喂!笨蛋还有人读书吗!”
他腼腆地笑着,问道:
“小马,你说我们的人生完蛋了吗?”
小马也笑着,用另一只手臂拍了一下他。
“笨蛋!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
说完,他们俩又开心地笑了。
电影用一百多分钟表现他们过去意气风发与一败涂地,却只用十几秒钟完成了孩子的回归。
这一刻,孩子,作为一种情绪和信念,从他们的血液中复苏,从被压制,被消磨的状态中复苏。携带着反叛,自在,松弛,另类,重现了不顾危险向前飞驰的画面,唤醒了漠视周遭我行我素的记忆。它超越了身份,跨过了蹉跎,忽视了庸常,不顾一切地从屏幕中再次迸发出来。面对伤感与残忍,面对时光的不可重来,它不服气,不服输,它摆出对抗的姿态。
就此我们才理解了《Kids Return》的真正含义,也明白了为何《坏孩子的天空》忽视了Return这个关键词的不当。因为孩子不是指一种会消逝的身份,而是我们每个人原本拥有但被逐渐消磨的情绪和力量。北野武通过音乐带动情绪,强调人物细节的神态与姿态,瓦解了传统电影通过曲折情节来向观众说教“你一定要保持年轻心态啊!”的方式,而是直接唤醒我们青春时的记忆与感知,在成年人身上,让我们感受到孩子们回来了的时刻。
“小马,你说我们的人生完蛋了吗?”
“笨蛋!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
那一刻我知道,孩子们回来了。
3+偏4。“你觉得我们完蛋了吗?”“胡说八道!我们还没开始呢。”安藤政信那跟班儿样小眼神儿的叫人怎能看着不腐啊==(金子贤有张耀扬的范儿。
印象最深的也就是久石让的音乐和安藤政信的眼睛。
社会推着大家走 一圈又一圈 无论你坚持还是放弃 成功还是失败 美满还是死亡 亦是无法参透。他有他的不幸 我有我的失败 你有你的活该 哪怕曾经你风生水起我天赋满满他娶了梦中情人 人生啊 还真逃不掉冥冥中那所谓的报应。
我就是控制不住的要命喜欢安藤政信
没有想象中的好,一段叛逆青春却有点不痛不痒,不温不火。虽然明白他想说青春以及失去,但并不深切。最后的结尾说青春才刚刚开始——莫名其妙的,没看出来。
只有看过《坏孩子的天空》之后,你才明白北野武为什么会相中《小武》和贾樟柯。在进入社会之前,确切地说,在拥有一份职业之前,孩子都是一样的。北野武这部带有自传色彩的作品以他熟悉的“漫才”形式讽刺了教育,同时也质疑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种世俗道德观。两个从课堂逃到室外的“坏孩子”既是教育系统里的破坏者也是艺术舞台上立法者:他们在无视秩序的前提下又强调着秩序。在北野武看来,教育的利弊显而易见。坏的一面是,规范夺走了人的天性和可能性;好的一面是,规训又令人免于走入歧途。在比学校大无数倍的修罗场里,所有行业都教你在规则之内犯规,不适应的人只能被淘汰出局。命运如题,课堂上的孩子们迷茫而无解。谁不向往自由的操场?谁不期待自己的故事有个不一样的结局?因此正如同年的《猜火车》一样,最终这是一部关于选择的电影。
看北野武很奇怪,你会在里面看到一个与你的认知完全不同的日本,你会看到所有电影里都有北野武自己的影子,甚至你会看到里面的角色中,总有一个是你,可能不是那个时代最耀眼的人,也许只是那个内心敏感的腼腆角色,永远珍藏着破碎的瓷娃娃,那就是全部的青春啊。
北野武善于表达一种偏激的、裹挟着恶意的真实,温柔但不敦厚,冷静但不客观。
最初只是关注残酷青春类型的电影,却被影片中的配乐吸引...
原声大赞
青春就是一场彻底的失败。没有北野武出场的坏孩子天空,因为偶然而决定下来的道路,因为偶然而到达的高峰,因为自负而许下的诺言,却都必然以失败告终。两个主角,一个次主角共同的失败命运,以及多年之后仍能在操场上回归初始的、千帆已过的淡然之心,力荐。配乐方面佳,拳击背景亦佳,故此评价再升。
前半段出奇精彩,孩子虽坏但形象鲜活,象可惜在两人人生走向岔路口之后,故事显得不再那么有力,电影真正精彩的是镜头:叛逆的青春故事和冷静的镜头语言看似不是合理的组合,不过北野武做的恰到好处,大量的重复和符号处理、多次闪前剪辑制造了精妙的幽默感,配乐经典也是不必多提了。
我们一切为了适应生活而发生的变化,都是负面的,但我们又不能总像电影里那样告诉自己一切都只是开始,因为我们已经不再年轻了
北野武的叙事效率奇高,仅用寥寥几笔就将人物塑造得真切可亲,引人共情。着重运用了重复的元素和场景(如瓷娃娃、操场、天台、咖啡馆、双口相声舞台、一人骑车一人跑步的体能训练路线等),还有间或插入的另一组年轻少年的练拳片段,与形成闭环的首尾一道彰显出了宿命轮转的世态常情。久石让的配乐与北野武冷酷中的温情完美契合。无论是坏孩子还是好孩子的青春,都免不了残酷与幻灭,无论是拳击、黑道还是正经服务业,成功圆梦终是稀罕事,三人分别败于冲动鲁莽、经不住诱惑轻信佞友和过于老实顺服这些常人难以避免的人性弱点。好在结尾依旧留下了一点点希望与憧憬:“-你觉得我们完蛋了吗?-胡说八道,我们还没开始呢。”(9.0/10)
Theme这感觉!~…想起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一点也不久石让,反而更教授!~…安藤征信好看库仑定律
心志:我们是不是完蛋了小马:混蛋,我们才刚刚开始呢
#重看#配乐泪目,瞬间落入初看时分的情境,这种回忆几乎与青春回想有着相同的感伤质地,残酷又美好,温情又暴烈,也正是北野武的一贯特征;出发于校园,且回归到校园,时间转了个圈,人世间历练一遭,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只是如果当初明白幻灭的痛会这么惨烈,是否还有勇气奔向前方---当然,“一切都刚开始”。
人生的轨迹就好像原来就设定好了一样,每个人都不一样又都一样我们不知道走向,但它确实是已经设定好了的,不要抱有什么希望,希望这种东西是最没用的,只有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才能一直在这条轨迹上飞翔,不然就OUT了。
有时候觉得青春的意义在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尝试和荒废,而这又往往会让你发现,青春,或者生命,最终是一场徒劳。你越晚发现这个越好。你收获了这些与没有收获到底会有什么两样呢,活过与没有活过到底会有什么两样呢。
从操场上两人自行车开始,从操场上两人自行车结束,青春是一道轮回。“你认为我们完蛋了么?哪里,才刚刚开始”。没有爱情,如果有的话,也只是那蜻蜓点水带过,两个男孩子的青春岁月,抽烟喝酒拳击混社会,那些年过去,一切都没有改变,静待新的开始。北野武用他电影讲述了一段残酷灰色属于大家的过往